“……”景川又一次陷入沉默。他在孙冕忐忑的注视中思考了一会儿,没爆发,而是问道,“我对着她的时候是什么样?”
“什么样?”孙冕抬头看天花板,像是在回忆什么,最后拳头一敲手掌心,“对了!就是隔壁班那个体育委员在校花面前的样子,恨不得把自己最帅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校花看,哪怕校花只对他笑一下他就能乐开花那样。你在……”
孙冕兴致勃勃地举了一个例子,意犹未尽地想要继续说下去,可还没说到第二个例子,身旁的景川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都被他带得翻到在地发出一声巨响。
整个教室都寂静无声。
坐在讲台上的自习课老师一愣,“景川?”
景川浑身散发低气压。他在原地站了两秒钟,书包也没提直接转身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看起来像是要去杀人。
教室里的同学愣了几秒钟,纷纷反应了过来,大家跟没事人似的嘻嘻哈哈起来,“是不是又有谁惹到景川,他要去打架啦?表情好吓人哦哈哈哈哈哈——”
景川是真想打人,但那个人是他自己。
为什么他讨厌谭铮、讨厌卫天、讨厌一切接近宫如意身边、能得到她笑脸的异性;为什么他会脱口而出地说自己有个喜欢的人还比校花漂亮一百倍;为什么在被误会是情侣的时候一点也不想反驳;为什么他拒绝坦白两人的名义姐弟身份……
这指向的答案其实已经足够明显,只是景川离得太近,灯下黑,自己迷失了判断的能力。
景川快步进了洗手间,往自己脸上泼了捧冷水也没能冷静下来,脸上好像已经烧了起来,可他抬眼看向镜子里的少年时,对方还是一脸冷厉,好像山顶上从不融化的冰雪。
只是那双眼睛里稍稍透露出来一点懊恼和欣喜,像是冰川里探出的一点儿绿植。
——他怎么会从来没发现?他怎么现在才发现?
宫如意说“只要你喜欢的什么都可以”,是不是真的……什么都可以?
景川撑着洗手池低下头去,干脆用透心凉的自来水往头上冲了十几秒钟,水珠溅进他的脖子里,少年在晚秋里被冻得微微打了个寒战。
他怎么就给忘了。他喜欢谁都行,偏偏就不能是宫如意。
因为宫如意不仅仅是抚养了他的人、宫家家主,更加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对景川来说是连靠近都不应该的人。
景川关了水龙头,随手撸了一下湿透的短发,起身最后望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只见到了那双谁见了都要夸奖一句和宫如意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对他?”宫如意轻哼一声,像是不屑又像是唾弃,“……总之,多注意一点就成了。明天让景川的司机不用去接他下课,我亲自去。”
“明白了。”山伯躬身。
吩咐完了这些,宫如意又立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确认自己的做法没有遗漏之后,才让山伯安排完早些休息,自己又回头去客厅找到了刚刚才放回去的那本笔记本,这一次将它带上楼,反锁了自己的房间,才慢慢打开了它。
一个人一辈子的记忆尚且不能从头到尾全部记个清楚,更何况有相同、有不同的十辈子?
宫如意不是那些记忆天才,她不能做到过目不忘,记忆还栩栩如生。
在第一次死亡又重生之后,她那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能记住的一切都记了下来,旷课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完成一个雏形,之后又花费了许久慢慢完善其中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