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可觉得自在?”
林傲雪闻言一愣,有些没明白云烟这句话的意思,她下意识地朝云烟看过去,见云烟双手撑在石阶上,身子朝后略仰着,侧着头看着林傲雪,那一双眼睛,通透明亮,像是将所有事情都看得明白透彻。
忽然,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林傲雪的脊背,让她在瞬间的寒冷僵硬之后,爆发出喧天的杀气。
她腾地起身,下一瞬已欺到云烟跟前,一把抓住了云烟纤细的脖子,只要她稍一用力,便能将这盈盈一握的脖子拧断。
她最害怕也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虽然不知是何时,但她确定,云烟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
被林傲雪半压在地上的云烟却并未激烈挣扎,她甚至没有意图出声唤醒楼里酣睡的士兵们,她安静地凝望着林傲雪的双眼,那一双眸子深邃静谧,看淡了生死,看淡了仇怨,似乎没有什么能令她惊讶害怕。
林傲雪掐在云烟脖子上的手忽然颤抖起来,那过于平静的目光陡然触动了她压在心底的一根弦,磅礴而汹涌的情绪于这静谧无边的黑夜中,悄无声息地翻滚起来。
是否觉得自在?
云烟的声音似乎又响在她耳畔,将煞气和杀意渐渐扑灭。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在爹娘的关心和爱护中健康且快乐地成长,想象着未来,不愿嫁做人妇,就想陪在爹娘身边,侍奉他们到老。
但这一切,都在那隆冬的时节的一场灾难中破灭了,她一个被仇恨牵绊的傀儡,怎么可能自在?
她隐姓埋名,扮作男子,混入军营里,整日提心吊胆,也不知道哪日上了战场就回不来,这样的她,怎么可能自在?
她与云烟有些同病相怜。
哪怕她杀了云烟,并不会就此掩盖真相,相反,她以往那么多努力,都将在她的冲动行事之后化作泡影,她兴许会被逐出军营,兴许会被治罪,无论如何,她就再也无法报仇了。
她少有在人前展现出脆弱的时候,但此时,她却不可遏制地红了双眼。纠结而绞痛的心情伙同那被利箭洞穿的伤口,一起折磨着她,令她肝肠寸断。
千算万算,呕心沥血,终也逃不过种种意外。
被云烟发现了身份,这个危险的女人成了她前路上的一个变数,被人拿捏了致命的把柄,让林傲雪方寸大乱。
因长年练武而起了粗厚老茧的五指掐在云烟的喉咙上,用力之大,在她细嫩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淤青的斑痕。
云烟蹙起柳眉,无奈地叹息一声:
“这般用力,本就扯裂的伤口好得更慢,恐怕你是不想要你那胳膊了。”
林傲雪左臂撑在地上,受伤的肩膀处散出浓郁的血腥气,粗布的兵服有了濡湿的痕迹,显然是伤口裂了。
但林傲雪没有因此松手,她依旧凝视着云烟的双眼,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真正的目的和打算。
“这里如此显眼,万一惊动了屋里的人,你可愿让他们看见你这个样子?”
林傲雪凶神恶煞,云烟却从容镇定得像是根本没有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意。她抬手推了推林傲雪的右肩,又道:
“你先起来,随我到屋里去。”
林傲雪犹豫了许久,想到此地的确容易惹人耳目,这才松开手。云烟自然而然地起身,也没有尝试逃跑,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莲步轻移,朝自己下榻的那间小屋走去。
林傲雪在她身后伫立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