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嬷嬷见状,高兴地把药碗撤下,旁边的小丫头有眼见力地把蜜饯放在花梨小桌上
这种平静安详被不速之客打破。
“人呢?还不来给爷斟茶?”
一个二十五、六的青年掀开门帘,外间坐在花梨木鼓墩上打络子剪红纸的丫头们纷纷起身行礼,行完礼各忙各的,去端茶倒水的,去服侍青年脱下身上狐白裘的,去给青年递手炉的,沉寂的室内,瞬间鲜活起来。
卞钟听到外面的动静,恰巧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她一下,顿时把行礼的事忘在九霄云外。
“怎么了?”
来者挺鼻薄唇,剑眉入鬓,长身玉立在门口,逆着光,好一个翩翩佳公子!正正是至今才见——这具身体的丈夫,贾赦。
卞钟晃了下神,很快意识到什么,连忙起身福礼。
“你躺着吧,周嬷嬷,还不快去扶奶奶。”贾赦按住卞钟的动作,直径坐在花梨木雕梅花贵妃榻的另一边,见小桌上有蜜饯,随手拿了一个扔进嘴里。
卞钟顺从地坐下,不敢像之前那样随便,背挺得直直的,垂下眼帘,挡住眼里的情绪,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自己的肚子。
两人相顾无言。
周嬷嬷着急得什么似的,恨不得代替自家姑娘去向姑爷献殷勤,卞钟怎么不知道奶嬷嬷的心思?只是她不想去做。
张氏在嫁入荣国府刚开始几个月,彻底爱上眼前这个薄情人,那短短几个月,也是张氏出阁之后唯一甜蜜幸福的时光。
然而,之后接二连三的疾风骤雨,让张氏这个娇娇女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只可惜蜕变得不成功,最终没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国公府邸的少奶奶就香消玉殒了。
温婉贤惠的夫人安静地坐在那里,淡青色的襜褕,裙下小巧的联珠纹锦绣鞋,纱窗透下来的光,漂浮在空气里的尘埃,好像给坐在那儿的人儿柔了一层光,美的好似一副柔丽多姿的仕女图。
贾赦心里忍不住软了下来,在荣禧堂和梨香院那里受的气也散了不少。
“瑶嘉,太太有没有让你去请安?”
‘瑶嘉’是贾赦给张氏取得字,瑶林琼树,嘉言懿行,夸赞张氏品性高洁超凡。
张氏也不负这个名字,因为她是前太子太傅张家三代以来唯一的嫡女,闺中备受宠爱,什么阴私手段都不会,清高脱俗得完全不似一个当家太太。
若不是有周嬷嬷这个帮手,成功遏制庶长子庶长女的出现,张氏能不能抢先诞下荣国公府嫡长孙都难说。
“太太慈爱,让妾身好生歇息,等孩子出世了,太太说会给孩子举办一个热热闹闹的洗三礼,好……去去晦气。”卞钟还是忍不住刺了贾赦一句。
贾赦胸口一窒,手放在膝盖上,忍不住摩挲了几下,他扯了扯嘴角,“说什么丧气话,新生儿本就是一件喜事,哪能拿来说这个?我知道你怪我不肯给你娘家活动,可是父亲说了,现在是关键时刻,张家已经倒下,作为姻亲,荣国公府不能乱!”
卞钟撇过头,不想说话。
“瑶嘉,瑶嘉……”贾赦痛苦地皱紧眉头,“你花费大半嫁妆打点牢狱,让岳父岳母舅兄他们在流放途中能少些磋磨,这些我都没说什么。但是,你知不知道你的举动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我们荣国公府正需要低调行事……瑶嘉,我不想把你困在院子里。”
“那我的瑚儿呢?碍着谁的眼?!他才五岁!小小的一个,就在那冰冷的水里,永远闭上眼,再也不能叫我娘亲了,你呢?当时在哪里?!太医呢?当时在王氏那里!说是动了胎气。我可怜的瑚儿啊,瑚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