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几分惶恐,看着慢腾腾卷起袖子的和四像是看一个提着砍刀的刽子手:“督主,您不放心外边采买来的酒菜,我给您做些膳食就是了,哪能劳您亲自下厨?”
和四优雅自若地卷起两边袖子,在铜盆里净了手,冷漠地拒绝了他:“不要”。
赵精忠仍要劝说。
和四没有表情地看向他:“我听干爹说过,你十岁第一次下厨烧了伙房;十二岁给自己师父下长寿面,结果把断肠草当成五爪龙放进了汤里,差点欺师灭祖;十八岁那年你去宁王开在京城的酒肆卧底,结果一个时辰不到就被赶出了大门……”
“……”赵精忠两眼泛起了晶莹的泪花,嘤咛一声,捂住脸扭头咚咚咚地跑出了厨房。
和四沉重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他实在无法理解,忠忠粗犷的外表下为何有一颗这么柔弱娇嫩的少女心……
可能干爹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派他专门贴身伺候,和自己做一对好姐妹的吧。
和四净了手,一转身就看见坐在小马扎上的一人一猫:“……”
那两相依相偎在一起,活脱脱就是两嗷嗷待哺的小羔羊。
和四一边匪夷所思地想着,自己一个东厂提督为什么会和一个锦衣卫走狗和平共处一室,现在居然还沦落到要给他做饭;一边忍无可忍地将刀一摔:“过来切菜!”
巴掌长的窄刀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坠星般直劈陆铮鸣面门。
陆铮鸣避也未避,反手快如闪电地将猫往肩上一搭,电光火石间,刀尖抵着他鼻梁,却未再进分毫。
他两指夹着刀片,不慌不忙地起身,顺手还捎上了马扎,坐到和四身边,随手摸起个土豆麻溜地削了起来,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督主之命,小的何敢不从哪。”
三花猫惊魂未定地趴在他肩头,双眼湿漉漉地软软叫了声:“喵……”
和四料想陆铮鸣身手不差,不想随意一试竟是把他试愣了。
他虽然跟着干爹习武,但天生不是这块料子,练外功是皮嫩头不铁,练内功是气弱丹田窄,从小气死的武学教头能绕京城三圈半。后来他干爹放弃培养他在武学上的造诣,改培养四大护法了,结果那段时间东厂里时常传出四大护法的鬼哭狼嚎,和四为此很不好意思了一段时间。
和四虽然拳脚生疏,但是没吃过猪肉也看多了猪跑,陆铮鸣刚才亮的那一手不比灵敏见长的李报国差多少。
这么一看,和四倒是真觉得可以考虑考虑再多添个小弟,前提是查清了陆铮鸣的底细。
他干爹说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所有思想不够达标,意识不够到位的人一概不能入东厂,更不能放在身边。
和四听了后很费解,他们东厂有什么思想底线啊???
别家衙门录人得起码明面是个好人,而他们东厂呢?
人吏部尚书说了,别的不求,只求东厂做个人就行了……
和四对陆铮鸣的身手啧啧了两声,对这人又添了一份好奇,有这好身手,得人缘多差还没在锦衣卫里混出头啊……
时辰不早,赵精忠弄来的食材有限,和四简单地做了几个家常菜,油爆豆腐,醋溜鱼段,清抄脆瓜,江混生下来的料还给三花炖了个清水鱼头。
厨房的灯火不算明亮,即便赵精忠生怕他家督主切了手指头,多添了几根蜡烛,却也只能照亮灶台前的一方小小天地。
和四弯腰低头,舀了一勺汁儿浇在鱼段上添汤头,烛火拉长了他的身影,将腰背的线条勾勒得分外流畅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