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四心里头忽然有些微妙的感觉,分辨不清是一点点可惜,还是一点点失落……
唉,好容易有个主动积极要做他小弟的人……
失火现场已经被践踏得不成样子了,烧死的人被家属各自认领走了,没认领的被抬到了义庄,等不到人认领估摸就随便一裹,丢乱葬岗去了。和四让赵精忠派人再去将那几个卖油郎的身份仔细打探一遍,再查探查探当夜失火前东平坊有没有什么异常。
银狐灰氅刮过焦黑的碳木,宛如印上了一根根蜷曲的指印,和四毫不在意地踩碎断木,往深处走去。
赵精忠手搭腰间刀柄,寸步不离,紧随其后。
烧毁的屋子不少,有几间还单独成了院落,几面漆黑的焦墙像一张张没有表情的脸,注视着两人。
今天天气不好,没有日头,天际堆了雨云。不知道是残留的热气,还是浇水灭火时的湿气,才废墟里升起了淡淡的薄雾,萦绕在灰黑的墙壁、断木间,衬得周围愈发莫测,诡谲……
和四脚下突然嘎吱一声响,宛如乌鸦嘶啼,惊得他心头一条。
赵精忠立时警觉地环视左右,虽然这儿只有他两人,但是东厂的番子却定是环绕左右。
可现在,和四突然觉得,这里太静了,静得只有他和赵精忠的呼吸声,那些番子呢?
他给了赵精忠一个眼神,赵精忠脸色倏地变了,他打了个飞哨,燕子叫,一长一短,是和东厂人接头的特定暗号。
无人应答。
赵精忠的气息瞬间变了,用和四的感觉来说就是,傻狗一样的赵精忠不见了,现在的赵精忠起码是条与狼对峙的猎犬。
糟糕的是,他们的小伙伴们可能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人间,而围绕在他们周围的很有可能是个狼群。
大意了,和四心想,这段日子每天吃饭睡觉打忠忠,都快忘记他干的是大燕头一号高危职业了……
赵精忠声音压得极地:“督主,我们走。”
和四也不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了,他自己都快去投胎转世喝孟婆汤了。真要是挂了,他一定得记得哭着求阎王爷,下辈子别让他当太监!
走走走,赶紧溜,如果还能走得掉的话……
和四和赵精忠一样收敛声息,不动声色地转过身,他才一迈步,噌地一声响。
赵精忠尚未反应过来,和四却已辨认出那是擦火折子的声音!
眨眼间,原是焦木遍地的废墟里突然冒出窜天的火焰,眨眼间就将两人拽入地狱般的烈焰之中。
与此同时,外围不断有咻咻的飞箭声窜入,每一声响起,火势便猛涨一尺,铺天盖地般向他二人袭来。
和四甚至来不及去辨认出路,赵精忠横臂一挡,将他从当头砸下来的断梁上拽了过去,火星簌簌落下,赵精忠的胳膊瞬间烧得皮开肉绽,鲜红淋漓。
“是桐油!”和四嗅到炸裂的火花里传来的味道,瞳孔一缩,顺手将赵精忠往后拉扯两步,堪堪避开迎面扑来的热浪。
不幸中的万幸,他们身后的火圈尚未成合围之势。
此时和四完全没有精力分神去想,为什么已经烧成焦土的废墟里还能起这么大的火,又是谁居然能算到他会来这里?!
他额头滚下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落成了雨,说时迟那时快,在火圈合并之时,直接扯了薄氅兜住脸,与赵精忠一头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