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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夜宿坟头
药来。”

    和四全程云里雾里,等陆铮鸣蹒跚地走出几步,他方如梦初醒,张开破铜锣的嗓子:“你等等,一点烧而已……”

    陆铮鸣似浑然未听到他的话,只懒散地朝后摆摆手。

    和四心惊胆战地看他单薄得像秋风里的一片落叶,随时会被吹走似的,便想站起来拉住他。

    岂料刚站了一半,整个人天旋地转地噗咚倒下去,那真是倒得分外干脆,直挺挺得像条没风干头的咸鱼……

    陆铮鸣回来的时候,就见着烧得稀里糊涂的和四已经累得蜷成一团睡着了……

    在乱葬岗上居然还能睡着,陆铮鸣嘴角狠狠抽了一抽,眼神复杂地盯了他片刻,闭上眼长长地舒出口气,等他再睁眼,眼底已恢复了古井般的波澜不惊。他从沾满污泥的靴底抽出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将野姜和鬼针切成碎块,慢慢搓成一团。

    他的手指伤得不清,但还好没断,掰正过后问题不大,就是肿得厉害,动一下仿若千百根扎在骨节里。

    陆铮鸣知道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最好不要再动这只手了,除非他想它废了。

    可是他仍然一点点将草药揉成个小小的泥团,样子不大好看,也不干净,但这种情况下已经不能再强求了。

    年轻的提督大人应是彻底烧糊涂了,没有知觉地任他用胳膊一点点架了起来,像坨软趴趴的烂泥。

    说烂泥是折损他了,陆铮鸣静静地望着东厂提督烧红的侧脸心道,还真是任人拿捏。

    只要他手上的刀在这血管分明的颈侧轻轻一划,他便能亲手结束了这条价值千金,不,或许是万金的性命。提着他的人头,去领黑红榜上的悬赏也好,去向锦衣卫和内阁邀功也罢,他都能获得一笔绝对不菲,足够一辈子荣华富贵的报酬……

    陆铮鸣红肿的手指捏着薄薄的刀片,在和四颈侧来回摩挲。他指下动作忽然一顿,只见那片白到青筋脉络可见的皮肤上已多了几道淡淡红痕……

    太娇贵了吧,陆铮鸣愣了一下,他是知道一些这个东厂提督的底细的。

    孤儿出身,被前任老提督从死人堆里捡回来充当干儿子的。

    对这些位高权重,没根没后的太监来说,所谓的干儿子,也就和养着的猫儿狗儿差不多,得个心理上的安慰,和平时当个乐子打发。

    如若不是老提督出人意料地将东厂交到这人手里,兴许他现在也不过是个宫里任人大骂践踏的小太监,也更可能被老提督的政敌们给神不知鬼不觉地收拾了。

    陆铮鸣想着忽然就笑了,笑得有些莫测,他捏着刀背向上一划,轻轻撬开那张烧得干裂的嘴,将搓成的药泥团子塞进了他嘴里。

    塞了一半,被吃到苦味的舌头顶出来了。

    陆铮鸣再塞。

    又被舌头强硬地顶出来,并且同时咬紧了牙关以示倔强。

    陆铮鸣脸色不好地看着那张抿紧的嘴巴,吃力地用两指夹住他的嘴巴,迫使他张开嘴,将泥团又一次塞了进去。眼见着那条不服起的舌头又要动,陆铮鸣面无表情地冷声道:“再不吃,我就用刀塞进去。”

    晕晕乎乎的和四陡然意识到危险,识时务地闭上嘴,喉头动了两动,乖巧吞下。

    “……”陆铮鸣扶了扶额,不太确定这人到底是晕着,还是醒着。

    雨已经停了,银月如盘,敞亮地挂在夜幕当空,几粒疏星散于四周。深秋的夜里已是寒意深重,尤其是这死人遍布的乱葬岗,更是冷得彻骨。

    陆铮鸣皲裂的嘴唇又干又白,身形骨瘦如柴,全然一副病入膏肓之相,唯有他一双眼精亮如刃,将乱葬岗上一丝一毫的动态皆收入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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