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韵传的声音冷冽如山间清泉潺潺,慢慢地讲着。
李明兰来到村里的时候,据说李韵传刚会走路。
就没了爸。
村里人看她可怜,那时徐根生才二十多岁,在队里当计分员,一直很照顾她们母子。过了几年,李韵传五六岁的时候,徐根生当了大队书记,不顾众人反对,把村口的三间空房分给了她家,对外说的是“卫生室”,其实也相当于是她们的住处。
李明兰正经专业不是医学,但家里是医学世家,略懂医学药理,又有很多家传的书,就在村子里当了“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顾名思义,就是没有固定薪金,也要赤脚下地扶犁耕田的医生,又叫卫生员。
在开卫生室之前,她们都是住在徐根生家里的。
说到这里,李韵传迟疑一下,垂下眼,语气平静道:“村里人说我其实不是我爸爸的孩子,是徐叔叔在外面的私生女。”
张时来愣住了。
“我问过妈妈爸爸葬在哪,她没说,我们也没拜祭过他,”李韵传漆黑眸子里的光芒黯淡下来,“妈妈过世的时候,只叮嘱我以后要听徐叔叔的话……所以我想,村里人说的大约是真的。”
李韵传突然停住,一动不动地盯住她,眼睛里满是认真,“现在你都知道了,所以你会和她们一样说我妈不要脸,说我是野种吗?”
她低着头,绵长的睫毛垂下,还带些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不合年龄的忧愁;手攥得紧紧的,衣角被攥得皱皱巴巴的;想听回答……却又害怕听到。
额头忽然被什么贴住了,温温的。
张时来手轻轻搂住她的脖子,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
“你很好,别人怎么说都不重要。”
坛口封得住,人口封不住。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在看客们恶意的渲染下就会脱离事情的本来面目。更何况,即使李明兰和徐根生真有什么,孩子又何其无辜?她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却要承受不堪入耳的辱骂。
李韵传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透出满心的不安,略带小心地问道:“可如果我妈妈真是一个很坏的人,她、她——”
卡顿一下,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接着道:“她说和我爸划清界限,我下午在你翻的报纸上看到了。”
张时来歪歪脑袋,用食指轻轻刮了下对方的鼻子,“大人的错和小孩子有什么关系?”
李韵传竟然卡了壳,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脸慢慢红了。
张时来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脸红,顿觉有趣,“噗嗤”一笑。
李韵传见状更羞,一下捂住她的眼睛。
声音细如蚊呐,“别看。”
“好,不看。”张时来眉开眼笑,声音里带着笑意。
张时来把自个的一双小手搭在对方手上,相比美人胚子十指纤纤的柔夷,自己的手就显得有些肉肉的。美人胚子的手微微冰凉,她轻轻摩挲,试图暖和对方的手,对方却好似被惊到一般,往后缩了下又乖巧地伸出来。
……
烧水壶噗噜噗噜作响。
两人合力提起,张时来特意让李韵传往后退一步,不要被溅出来的开水烫着了。
李韵传拿来了一个搪瓷杯,洗得很干净,一点茶渍都没有,倒了一杯,轻声道:“等它凉一会。”
张时来却是摆摆手,狡黠一笑,“先借你家其他东西一用。”
李韵传点点头,张时来立即去里面放着白床单那间应该叫“卫生室”的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