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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唐背着包走进走院子里的时候,他看见了一株种在枇杷树下的喇叭花。有人蹲在树底下,拿一把铁锹铲土。
是个金发的男孩,头发翘起的弧度有些桀骜,他背对着陈唐,把土铲进一个陶花盆里。
“你在种花吗?”
陈唐走过去问道,他低头的一瞬间,男孩抬起脸,红色的眼睛吓了他一大跳。对方很冷淡地低下头,伸手压了压泥土。
“可以问一问吉尔伽美什先生在哪里吗?”陈唐说出了这次的来意,虽然对方看上去年纪太小了,可还是能让人觉得安心。
“他啊,他在这里啊。”男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他扬了扬脑袋,秀气的脸上露出洋洋自得的神情。陈唐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纯金的饰品,这一点和那天那个不良少年是很像的。
这么说来……两个人长的也很像呢。
“吉尔伽美什先生是你的哥哥吗?”陈唐蹲下来问他,男孩看着他这样的举动,嗤笑一声,站直了身体。
这样一比较,就很像是男孩低头俯视他了。
“你错了,我根本没有兄长这种东西——我是指,我们本身就是一个人。”他伸手压在陈唐的头顶,那种沉甸甸的触感让陈唐脊椎发寒。
重于千钧——
陈唐被迫压下了头,除了力量以外,男孩身上还散发一种让他非常不适的感觉。人类本身就有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而强烈的针扎一样的不安弥漫在他的心脏里。
服从这种东西,也是本能。
“这样的冒犯,姑且认为是无知。我,宽恕你。”男孩的瞳孔看上去像蛇,皮肤白皙,可是看上去并不显得阴骘,反而透着凛然的威严。
神,降临了——陈唐想。
那只手温暖而沉重,压在头颅上的时候,某种玄妙的感觉从脊髓到神经一直蔓延到周身,浑身上下都是一种放松的感觉。贴切来讲,过分的放松就是臣服。
“吾,吉尔伽美什——乌鲁克之王。”男孩说话掷地有声。
“予你,见证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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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动麦子的声音,大地金黄,黝黑的土地坚实而沉稳。陈唐梦见自己变成了一阵风,温暖的气流摩擦过他虚幻的身躯,他吹过干涸的河床,吹过一片陌生的国度。
并不只是某一刻的景象,更像是许许多多次的重合。历史被叠压起来,反复翻折,压成某一刻非常凝实的点。
金色是这片国度留给他最深刻的印象。
黄金,谷物,以及高座上的王。
王座上的王似在沉思,锐利的眼睛合上,雕塑般端坐。他的模样很模糊,有时候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时候是俊美耀眼的青年,再然后,是稚童。
某一刻出现的脸——是男孩的脸。
陈唐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可是他还是放慢了时间的流速,就像是在敬畏某个人。
王睁开了眼睛。
就在一片鸟羽落下的时候。
那是一只秃鹫飞过了天空,这样细微的动静逃不过王的感知。他睁开眼睛,红色的温暖的眼睛,陈唐觉得像太阳的光辉,温柔而包容。
这样……包容的王吗?
陈唐晃了晃自己虚幻的身子,向王深深地鞠了一躬。即使没有亲身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也能感受到独属于王者的[光辉]。
忽然的,王的视线投来。
周身被挤压在密闭的空间,旋转搅动,灵魂似乎被抛掷在洗衣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