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感叹道：“草木欣荣，确实是一片生机。”

    胤禌呼吸滞了滞，好一会儿才接口说：“可惜我恐怕再没机会感受这样的生机。”

    他的声音很低，像被抽去了精气神，状态萎靡，半点没有生机活力。

    穆青两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十一阿哥，从前的他虽病弱，可对人对事总保留着一份坚强，可如今的他显得格外脆弱。

    “你别担心，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她劝道。

    可类似的话胤禌听了何其多，不照样年年月月躺在床上，半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

    他不说话，穆青又说：“你看，九阿哥之前病入膏肓，宫里的太医都救不了，可那个洋大夫不才来了几天，就让九阿哥活蹦乱跳的。”

    她的语气很轻松，完全不像是在跟一个丧失生气的人说话。

    胤禌睫毛颤了颤，穆青接着道：“十一阿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太医们虽医术高超，可在宫中几十年，看的病人来来回回那么几个，都是同样的病，治得次数多了，早就胸有成竹。可他们也总有没见过的病例，治不了的病人。天下之大，医者阅遍病患方能有满腹的经验，高超技术。”

    穆青一点儿也不担心十一阿哥的病，上辈子十一阿哥的寿命比她还长。

    虽然看着还是病怏怏的，但调养得不错，穆青走的那年，皇上刚封了十一阿哥为贝勒，还帮十一阿哥指婚，是完颜子月的族妹。

    就算十一阿哥在她离世后紧随而去，那十一阿哥至少还有十年寿命。

    现在担心什么？

    穆青正色道：“阿哥不应该沮丧，本朝从前没有在民间招募过医者，可之前九阿哥已经开了一个先例，再行此事也不算难。”

    或许是被穆青笃定的神情打动，胤禌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引得他身边伺候的人连连侧目。

    原因无他，一个月前十一阿哥昏迷三天，醒来时正好听见太医与宜妃商量病情，并听说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十一阿哥的脸上就极少再展露真心的笑容。

    他们这些奴才都是伺候十一阿哥多年的，阿哥身子如何，没有再比他们清楚，就算是做奴才的，也不免为十一阿哥伤心。

    阿哥多好的人啊，宽仁体恤，这宫里再难碰上这样好的主子了。

    一个太监走上前两步，在穆青面前躬身敬道：“格格，可否请格格帮忙劝阿哥服药，已经过了服药的时辰，可阿哥却一直拖着，奴才们实在没办法。”

    “福禄！”胤禌不满的喊了一声，声音不大，似风一样飘过，却含着淡淡的威严。

    名叫福禄的小太监缩了缩脖子，忙请罪道：“奴才知错了。”

    穆青笑了笑，没想到胤禌小小年纪，御下手段倒是不弱。

    “连服药都不上心。”穆青道：“我听宜妃娘娘说过，太医们开的药方是能减轻阿哥身上痛楚的，阿哥不用，怎么能熬得住。”

    听了穆青的话，胤禌果断地伸手，“拿来！”

    康福立刻将药碗呈上，已经晾了许久，温温的，正适合饮用。

    药碗一凑近，穆青就皱了皱眉，苦味实在是太浓，可胤禌竟直接一饮而尽。

    对他来说，喝药是本一件厌恶至极，却不得不做的事情。

    那些药苦涩难忍，也治不好他的病，为了不让别人担心，他才忍着喝下去。

    可今天喝下足足一碗，他却觉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