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露的死看起来并没有给天界带来什么影响。或者说，整个天界都处于一种诡异的平静中。
那日难以自抑的龙啸悲鸣，一瞬间使天地变色。天界众人俱是胆战心惊。
毕竟，“天帝一怒，十方俱灭”，这可不是什么玩笑。
然而，隔日，润玉照常上朝，神情漠然冷淡一如往昔。众仙家原本想进谏劝慰的话全部又咽回了肚子里，有些躁动心也重新平静下来。
就说嘛，堂堂天界之主，怎么会为一个小小的上元仙子而疯狂颓唐呢？
他们选择性忽视了昨日那山呼海啸般的滔天悲痛。
往日的秩序重新恢复，又有仙家开始对天帝歌功颂德,一个个的夸赞起这次飞颜宴的繁华成功。
殊不知，每提起一次飞颜宴，润玉的心就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满是血色的场景。隐藏在衣袍下的双手早已握成拳，直把手心刺得鲜血淋漓而不自知。
“老臣，太巳仙人，自请卸下仙位。”
众人搭起的热闹假象被一道苍老的声音打破，一时间齐齐哑声，只余下太巳仙人的声音回荡在大殿。
润玉抬起沉沉的双眸，凝视着殿内跪下的仙人。
——这是她的父亲。
*
“陛下如今……”
丹朱想起那日的情形，至今心有余悸。
“看起来是没什么。”彦佑丢了个葡萄进嘴里，模样似是吊儿郎当。
其实他那日所受的震撼，比之站在远处丹朱只多不少。他从未想过会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做一个几乎可以预知结果的试探。
邝露这姑娘，看起来柔顺温和，没想到骨子里倒是有那般烈性。
他心里对她，实是十分敬佩的。
“你可别骗我了。这种时候，他越是平静，就越是吓人。”月下仙人皱起了一张秀气的脸，“若说旭凤那对是火，爱得轰轰烈烈；那润玉这对呀，就是那冰山。”
“我们这些在海平面上的人，看到的只有那小小尖尖的山顶。却不知，那海底的，暗流涌动，压抑昏暗，最是折磨人呢！”
彦佑微怔，不其然地想起那日在璇玑宫里见到的润玉。
当日，他怕润玉出了什么事，因此在协助众人处理了一下之后的事，安抚了现场后，便去宫中找了润玉。
天宫正殿是空的，甚至邝露的上元宫也不见人影。
彦佑心头闪过了一个猜测。
——璇玑宫。
当彦佑踏入偏远的璇玑宫时，他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人声鼎沸，喧闹异常。众多凡人结伴而行，欢声笑语，或是有些情侣打情骂俏，让人看着忍不住会心一笑。大红的灯笼高高悬浮在空中，微弱的烛光聚在一处，倒也能照亮昏暗的夜空……
这是一幅上元夜景。
远处有几个孩童，脸上挂着天真可爱的笑，正围着一个红衣佳人说些什么。尚未等他看清那女子的脸，润玉就静止了幻象，脸上带着的是彦佑从未见过的冷。
“出去。”
*
润玉终是未同意太巳真人的请求。
“太巳真人想必是最近太累了。”高坐殿中的人开口，“这些时日，便回去好生休息吧。只是这卸任一事就不要提起了。”
太巳真人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那人。
这是他追随多年，考虑良久而择的明主。
亦是，杀女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