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无赖,从晚儿滴漏至明,高天忽见有雁南飞,叫破了京城一段秋,无端思绪又添新愁。
沈桓打起轿帘,沈泽棠瞥他眼下熬出的一团青,噙起嘴角未多言,进轿里坐定。
一路嘎吱嘎吱过二厅六堂、至考院门前停住,他出得轿来,沈桓撑起青绸大伞替其遮挡雨丝。
同考等官儿已候多时,连忙上前拱手作揖,恭敬的簇拥在他周围,边走边话。
他们行于正门过道,两侧东西角门处,考生如长龙蜿蜒难望尽头,皆肩背箱笼、手提考篮,神情颇显忐忑。
同知谢昂压低声抱怨:“皇上明谕增设御史二人,用于缉治怀挟等作弊之行,哪想却被太子令止,摒退搜检吏,重用锦衣卫,他们举止跋扈,气焰嚣张,平素连官员都不放眼里,更况这些赶考的儒生!势必今朝要遭罪一番,旦得情绪受损,恐影响士气!”
沈泽棠微笑着不赞同:“谢大人此话差矣!凡遇恶事突来,稳情定性,熟思审慎,忍让曲全,淡然处之,方为国之贤能处世之态,若这些儒生虽深谙孔孟之道,满腹锦绣华章,却因锦衣卫搜身一事情绪大动,愤郁难抑致无心落笔,似娇花难禁严霜,而不知逆境消怨,不懂怠荒思奋,本官认为纵是日后上得朝堂,也终难成护国为民之大材。”
谢昂面露羞惭,嚅嚅称是,沈泽棠亦点到为止,不再多论,眸光往四围不露痕迹地淡扫,见舜钰小小个人儿撑着柄大伞,正同另个监生嘀咕说着话,倒挺坦然的,似感觉到甚麽,竟也朝他望来,沈泽棠收回视线,走进正门去。
二门内搭起花棚,搁着黄花梨六方扶手椅及小几,旁铜炉子正炖茶,咕嘟冒着热气。
同考与帘外执事官儿共三十余人集来跪拜听候诫训,沈泽棠撩袍端坐,先听副考官抱名册清点人数,除太子还不见身影,其他未有缺习及晚至,又述了遍《科举诏》条文、各官儿应尽职责明细,待副考官言毕,沈泽棠这才不疾不徐道:“旧时监考疏松,致考场混乱、贿买考官泛滥,今朝皇帝及太子为选拔贤能决意杜绝舞弊,其心可昭,尤在人身搜检需格外防范,严设兵卫,仔细搜查,以杜怀挟,但也不可有辱儒生廉耻,可举巾看视,稍存体貌,许其单衣踏履,若如此还敢有怀挟,必特加重罪,汝等可听明?!”
一众附和,沈泽棠看过天色,命开门让考生入,各官们起身作揖后,各回其岗履行其职,此处不详述。
沈泽棠慢慢吃会茶,远处已隐现零零落落考生身影,他叫过沈桓低语几句,那沈桓得命匆匆退下。
过有二刻余,沈桓才回来凑近禀话:“冯生由李猛搜检其身,着里衣里裤未脱清水袜,肩膀胳臂等处拍过无显异样,便放其通行,往二门而来。”
沈泽棠默少顷问:“可有触碰过胸前和腰腹下?”
“不曾触过胸前。”沈桓顿了顿,朝天翻个白眼,还腰腹下,二爷不就想问冯生腿间那大niao嘛:“腰腹下也没触碰。”语毕,恰同知谢昂抹着汗急步来报:“太子携数十锦衣卫进了国子监。”
沈桓退后站于徐泾沈容侧旁,低声道:“乖乖,可了不得。”
“甚麽了不得?”沈容寡言不语,徐泾问。
沈桓觉得不可说,闭紧嘴半晌还是忍不住,由衷感叹一声:“莫看那冯生矮小瘦弱年纪轻,其器却甚伟壮,徐泾沈容你俩比不过,也只有吾与他还算难分伯仲!”
“你是傻了罢,敢在此托大!”徐泾沈容齐齐嘲讽,沈桓拔了嗓门:“还别不信,待他过二门来搜身,大瞎你们的狗眼!”
沈泽棠不露声色地挑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