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正当晌午,阳光明媚如春。药铺门前,青松绿柏的树影摇曳,沈尧穿一袭粗布长衫,戴着一顶纯棉毡帽,肩上没有一个行囊——全在他的两位师兄手中。
他朝着黄半夏挥手:“再会了,小老弟。”
由于救治瘟疫有功,朝廷送给黄家一块牌匾,另外赏赐一百两纹银。知县大人瞒报了沈尧等人的功绩,因为事态涉及闲散的江湖中人,难免牵扯不清。
不过黄家兄弟心中有愧,便将一百两纹银转送给卫凌风。
卫凌风却说:“你们的药库见空了。这钱你们拿去买药,查漏补缺。”
黄半夏的哥哥们看他这般坚定,更是觉得不妥。解决瘟疫原本不是他们的功劳,到头来,名也占了,利也占了,心里那道坎怎么也过不去。
双方僵持一段时间之后,卫凌风采取了中庸之道,带走了五十两纹银。
他还把这件事告诉了沈尧。
沈尧心道:五十两!五十两是多少钱——足够在他老家买一座宅子,两匹马,有滋有味地过日子。
沈尧承认自己是个贪财的人。他生平最大的愿望之一,便是挣出一座金山银山,让自己和同门派的师兄们都能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但他投身于瘟疫时,并未想过能有回报。
长路漫漫,街角喧闹。沈尧理了理衣襟,跟上师兄的脚步,忽听黄半夏喊住他:“喂!”
沈尧没转头,黄半夏又喊:“大哥!”
沈尧笑道:“行了,你回家吧。”
黄半夏不知从哪儿拽出一个包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追随沈尧的身影。他起初是有些别扭的,羞涩局促造作不安,忐忑了好一阵子,活像私奔的小姑娘。
直到沈尧问他:“你要跟我走吗?”
黄半夏方才回答:“是的。”
沈尧并不惊讶:“你和哥哥们打过招呼了?”
“我都讲好了……”黄半夏脑袋垂低了些,“哥哥们教我,闲来无事时,要多向你请教,向你学医。等到我将来学成,再回到安江城,替乡亲们治病。”
瘟疫爆发之初,黄半夏对着沈尧恶语相向。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盛气凌人,也不晓得沈尧记不记仇,心里还有没有疙瘩。
沈尧抬头望天,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我算是你的半个师父?”
黄半夏应道:“是啊,大哥。”
沈尧“嘶”了一声:“我们丹医派有丹医派的规矩。我们只对本门弟子倾囊相授,你要是想学东西,就先加入我们丹医派吧。”
黄半夏迟迟没应声。
沈尧已经走到了卫凌风的身侧。卫凌风停步于马车前,拉开车门,催促沈尧赶快进去,不要站在外面吹风。
沈尧依言照做。他精力不济,时困时晕,歪倒在铺着一张狐皮的软塌上,也就忘了自己对黄半夏说过的话。
他在马车上做了一个古怪的梦。梦境错综复杂,涵盖楚开容、段无痕、以及程雪落等人,待到他悠悠转醒,正好瞥见楚开容坐在他对面。
他浑身一震,喊道:“楚一斩?”
楚开容端着一杯茶,反问:“怎的,你是第一天见我?用得着这般惊讶?”
沈尧在软榻上东倒西歪,斜着栽倒在卫凌风的背部。放在往常,卫凌风一定会责令他“挺胸抬头,坐有坐相”。但是今日,看在“花蕾散”的面子上,卫凌风只是温声道:“头晕不晕?可要进食?”
沈尧抬手支着额头,叹气道:“我倦怠神疲,心烦口渴,背部瘙痒,四肢发寒……脉象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