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秋茶上市,王举已同好几个老主顾谈好了,只要茶园里的新茶运到京城,就能直接交割。只是几个新笼络的茶商,却迟迟不愿定念,莫不是嫌弃他招待不周?
王举摸了摸下巴,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些日京城的酒楼他也逛的不少了,却始终未曾入那“七十二正店”之首的樊楼。若是能在樊楼摆上几桌,再请来花魁娘子陪席,说不定这些人就知道他这个自相州来的茶商,也有大笔银钱,身家不菲了吧?越想越是心热,王举顿时把妹夫的叮嘱忘得九霄云外,哪还有什么“不可铺张”的想法,只恨不能立刻让小厮去订个雅间。
谁料还未付诸行动,就见茶行的刘管事飞快跑了进来:“王主事,大事不妙了!京里出了款新茶,把客商都引走了!”
什么?王举吃了一惊:“哪里来的新茶?建茶一共才有几家,谁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建州才有多少茶园,就算有人钱多的烧手,轻易也不可能僻出新园子啊?
刘管事哭丧着脸道:“不是建茶,是越州来的新茶!上厅行首林袅袅拿来待客,才骤然热了起来。”
越,越茶?王举只觉的两眼发昏,两浙路的茶,什么时候能盖过建茶了?区区越茶,也能引人追捧,这是什么道理?!
“快!快派人去查个清楚!”王举气得跳将起来,怒声喝道。
这等大事,倒是很快就弄清了来龙去脉。原来林行首最近喜欢上了一款越茶,色绿而味醇,极是雅致。世间虽以建茶为佳,但是建茶毕竟是贡茶,流入民间的本就极少,而那些不入贡的,往往也只是建茶里的中下品,加之秋茶没有春茶的香气,更是只堪比斗,不堪饮用。而林大家不喜斗茶,唯爱品“真香”,若单论茶的滋味,这越茶可称上品。
林行首就笑谈:“秋建如凤尾,秋越如鸡首。附尾之事,何其俗也。”
这番话,倒有些别致。秋天的建茶,就不是用来喝,而是用来斗茶和装腔作势的,可不就是附庸风雅的俗物吗?而林行首招待的客人里,最多的便是书生和商贾,其中不乏没有资格喝贡茶、春茶,只能选下品的建茶过一过干瘾。如今被笑称为“俗”,谁还肯喝?
加之范文公正当年也有诗云:“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中翠涛起。”可见这茶汤色绿,也是一种雅趣。有了林行首此言,又有几位正店都知、花魁的层层推波,越茶渐渐也被奉为佳品,韩氏商行的秋茶,自然就泛人问津了。
“区区一个小姐,怎能左右茶市?!”王举气得简直两眼发晕,他可是刚得了差事,要是办砸了,妹夫岂能饶他!
刘管事满脸苦涩:“当然不止一个女子。此事涉及几家茶行,似是越茶联合起来,想要自茶市抢一口肉吃。”
建茶独霸天下是不假,但是最顶级的茶品,早就有了大主顾。他们这些卖普通建茶和秋茶的,多是几年前趁着开禁,才入了茶市的。整个福建路,又能有多少茶园?那些没法弄来建茶的,却有有钱有势的,还不要另想别的办法?
这推动越茶之举,实在是神来之笔。非但联合了几家茶行,还在茶叶行会里插了一脚。为的正是打压他们这些捡便宜的散商。若是早有准备,开辟新路还好,可是今年韩氏茶行刚刚易手,墨守成规还来不及呢,岂会改弦更张?
现在可好,一季秋茶压在手里。若是过了时令,待到明岁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