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护女心切,这句不经意的话却冒犯了两个人。
一个是已经逝去的林黛玉,一个是范娇杏,这两人都属于极瘦的范畴,不过林黛玉瘦得美貌又惹人怜惜,范娇杏则是瘦得快要脱相,毫无美感可言。
宝钗心里怀着一丝对林妹妹的敬畏,没有接这句话,转头和薛氏说起别的。
……
因着这件衣裳是范娇杏要穿的,薛氏见多识广,拍板定下上面的绣花样式,连夜动工开裁。
裁好以后,薛氏把针递给宝钗,鼓励道:“先试试,兴许能想起来呢?”
宝钗深吸一口气,把针捏在手里,感觉就像回到了高考的考场,以玩十字绣的手艺来缝制衣服,就如同初中毕业去参加高考一般,心情非常紧张,半晌都不敢下手。
“试试也不要紧,大不了拆了就是。”薛氏指着要下针的地方,继续鼓励她。
“嗯。”宝钗把这口气慢慢地呼出来,照着薛氏所指的位置下针。
小小一根绣花针,突然变成了马良神笔,第一针落下去,仿佛触动了身体的某个开关,属于这具身体原本的这项技艺瞬间冒出来,顿时有如神助。
一针比一针更顺畅,姿态优美,宝钗的心情愉悦起来,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嘴角含笑。
薛氏感慨极了,眯着眼笑:“都说了我女儿是最聪明的,你们瞧瞧,这哪里还需要我教?”
香菱高兴地说:“姑娘往常除了绣花就是看书,这两样事情做得最多,自然是记得的。”
“可惜现在没有书给姑娘打发时间了。”莺儿有些难过,复又雀跃起来,“要不,同范夫人借上一两本?她好歹也是官太太,话本子总是有的。”
宝钗含笑听着她们闲聊,手上不停,很享受这种畅快淋漓的飞针走线的感觉。
她也是擅做衣裳的人了,兴许将来还能开辟出第二种赚钱方法呢!
香菱先看了眼屋外,见没人来才小声道:“快别去问,我听李大娘说过,范夫人是不识字的。”
宝钗刚缝好一针,闻言便抬起头:“香菱,我记得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学做诗么?等将来有了空闲,我俩一起探讨研究。”
香菱顿时羞得脸飞红,连连摆手:“我只不过刚认识几个字而已,哪里敢说自己会做诗,往后……往后也不想再学了。”
那时,她们还住在荣国府的大观园里,日子富足,生活无忧,才有闲心学这些。更难得的是,太太也不怪她不干正经事,姑娘更是支持的。
像这样的好事,别说她只是一个买来的小妾,换成许多大户人家都未必肯让自家的姑娘学认字,他们祟尚女子无才便是德,比如王熙凤就不识字。
香菱心中感恩,现在条件艰难,她哪能这么不识趣呢?
薛氏深深地看了香菱一眼。
莺儿吃吃笑着,用手半掩着嘴:“这么算起来,范夫人还不如我这个丫头呢,好歹我也认识好些常用的字。”
“快住口,被人听见可不得了。”薛氏轻声训了一句,“你俩去打水来,洗漱了早些歇下。”
莺儿调皮地吐吐舌头,转身和香菱一起去了厨房要水。
烛火昏黄,宝钗娇美的面容在它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端庄柔美。
薛氏看着这样的女儿,心里不禁既难过又婉惜。
她的女儿不仅精通琴棋书画,就连女红与管家也是个中翘楚。这样好的姑娘,偏偏被宝玉给耽误了。
宝玉虽然没死,却投奔了佛祖,连累得女儿成了变相的寡妇。
她往后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