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泽略略垂眸,心里陌陌流入一丝暖意,余光却被冷不防什么冰凉的东西狠狠一蛰。
循着那目光,只见墙边青衣少年仍在冷冷瞪着他,一双孤傲冰眸透着不善。
“……”可是,为什么?
他又不认识他,为何先是偷读他心思、后又这般瞪他,仿佛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呵……
夏长泽眉头一皱,眼中幽光一闪。
继而忽然整个儿松了全身的力气,虚弱兮兮状一头栽回到床上。
“怎么了怎么了?”
“是我错是我错,刚才太开心了……不该折腾你的!小不点你快躺好,哪里疼我帮你揉揉?”
纪寒食马上紧张得要死,抱着小东西一个劲东瞧瞧西看看,就见那小不点一双黑瞳眨巴眨巴泛着可怜,着实惹人心疼。
怎能想到,趁着他劲儿嘘寒问暖的空儿,在他眼里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东西抓到机会便是凌厉一记眼刀,直直越过他的肩膀甩向墙边的青衣少年。
萍水相逢的,能有什么仇、什么怨?
……多半就是嫉妒,看不惯有人嘘寒问暖、花心思照顾他了呗?
夏长泽年纪是小,可当年毕竟身为云锦东宫,这类敌意的小眼神可见得多了。比起那群宠妾和兄弟恨不得喝他血吃他肉的凶狠,这样程度冷冰冰的不善简直小意思,根本浑然不惧。
正这般想着,一段尘封的记忆,却忽然没来由地破土而出。
……
那年,夏长泽也不过才八九岁。
幼弟于莲花池边玩耍不慎十足落水,正值他从旁路过。
寒冬腊月冰冷的天,他毫不犹豫跳下莲池去救,可事后一身湿漉漉跪在龙榻边,却还要被父皇大发雷霆、不分青红皂白责骂“护弟不利”。
而宠妃所生的那个万千宠爱的弟弟,靠着暖榻虚弱状,奶声奶气骗着父皇给他喂食喂粥。
明明已极尽娇宠,却还在父皇一眼看不到时扬起狡黠的笑,拿一种很得意很倨傲的小眼神,居高临下地瞧着跪在下面没人搭理的他。
“……”
那日,夏长泽跪在冰冷的地上,羡慕嫉妒到肠穿肚烂。
却只能恭敬垂首、不敢有半分僭越。
是那般心灰意冷、那般委屈压抑……谁知道风水轮流转,如今,终于、终于、终于!
轮到他变成有人关心照顾、被别人冷眼羡慕的那一个了!
他等这一天……真的,等了不知道多少年。
当年看幼弟被父皇护在身边,一副很是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就偷偷想着,若能投生成那孩子,享受一天这样备受宠爱的日子,该是多么的有滋有味。
而如今身在其中,那感觉果然是酣畅淋漓!
得意的程度远比想象中还要美妙畅快百倍……
可是为什么,得意忘形的同时,胸口深处却莫名的愈发涩然发堵,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这一般,不得安生。
夏长泽悄悄咬紧牙,偷偷伸出手去,捉住了身边男子落在床畔松软的麻花辫。
轻轻摸了一下、又一下。
发梢混着五色绳,有点毛糙刺手,但又非常好摸……
他就这么一直摸着,似乎每多摸一下,胸口的疼痛就能消散一些。
“……”偷偷想着,嗯,不难过了,再也不要难过了,往事反正早都已经过去,自己今后也会有人疼了。
他想着纪大哥这般紧张他……以后应该会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