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歧刚把黑色的短衣脱下,就有小二送来了热水,来人是个驼着背的佝偻男子,看上去瘦弱无比,抬着热水的双手却稳如泰山,可要再仔细端详,就会发现他眼神涣散,连带着口鼻也有些歪斜。
少年沉默着任由小二为他打点好入浴用品,在目送他缓慢的走出房门,这间客栈是炼魂宗在城里的据点之一,店里最多的就是这些淘汰下来的炼魂傀儡,不会说话,没有思想,只会听从掌柜的命令行事。
此地的掌柜是炼魂宗内的一名长老,姓张名善,以善炼傀儡而闻名,他记得年幼时对方也曾想传他衣钵,可惜只提了一次,便像失忆般没了后续。
也是,没有那个人点头,炼魂宗没人敢当他的师父,毕竟那个人想养废他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真是可笑啊,到底是做了怎样的亏心事,才会让一介魔道巨擎竟然会如此防备一名注定早夭的幼童?
“你从小聪慧,我也瞒不过你,”记忆中的女人躺在床上,脸色枯槁却依然冷淡,“你的生身父亲姓李,你便随他姓,人生在世本就多歧路,就单名一个歧吧。”
李歧。
这个名字不过那个女人临死前施舍给他的玩意儿,每一次被人唤起,都让已经沉淀的东西重新翻涌。
回忆到这里便告一段落,少年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裤腰上,犹豫了片刻,放下了浴桶旁的帘子,挡住了不远处的床铺。
呵,小竹竿子没几两,肉心眼倒是挺多。
吃不成豆腐的洛老魔气哼哼的在床上扭了扭,粗糙的帘子完全遮住了浴桶内的情形,只能听到沥沥的水声。
作为一名有节操的大姐姐,她可没有偷听小孩子洗澡的爱好,好在此刻月亮高升,如水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在床上,照的她浑身暖意融融。
下界之人将月中的精华称为月流浆,是精怪们最爱吸收的天材地宝,若是巅峰时期的她自然看不上这点塞牙缝的小菜,奈何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以前百般挑剔的清粥小菜现在也得照单全收。
洛宓一边唾弃自己的堕落,一边被照的昏昏欲睡,月中精华渗入剑身之中,舒服的让她想滚几圈。
于是,当李歧收拾好从帘子后出来,看到的就是一把睡的四仰八叉的剑——剑尖斜指着门口,剑柄靠着枕头,剑身有规律的上下颤动,偶尔还有一两声小小的剑鸣响起,难道是在……打呼?
他就知道这把剑成精了!
所有人都知道,岚苏秘境里的东西也就只能唬唬家底不丰的练气弟子,有灵性的宝贝更是凤毛麟角,谁知道他去了一趟就被一把会打呼的妖剑给缠上了!
同样也归属“家底不丰的练气弟子”行列的李歧一脸无语的把霸占了整张床的妖剑摆直,轻手轻脚的钻到床铺里面盘腿打起了坐。
一缕真气在他的奇经八脉里流转,缓慢滋养着薄薄的内壁,就这么运行了几个周天,感觉到炼气七层到八层的薄薄壁垒有了几分松动的意思,他才停了下来,然后火速的爬进了被窝。
一接触到柔软的被子和枕头,少年浑身的气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酥软了下来,只见他双手放在胸前,安详的闭上了眼睛,迅速的开始与周公棋局。
也因此,他错过了身畔妖剑翻了个身就长出手脚的惊悚画面。
洛宓是半夜被月流浆给撑醒的,她咋嘛了咋嘛嘴巴,摸了摸个圆滚滚的肚皮。
所以说当神器就是这点不好,别人只能吸三分,她愣是能够吸到九分,一不留神就会暴饮暴食,一点也不利于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