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四年,漠北。
黄色,单调的黄色便是漠北所有的景色了,远处还有几株胡杨,被风扯的不成样子,光秃秃的主干伸向天空,像是将死之人的手,绝望而又扭曲。就像营帐里的林河一样。
暖黄的油灯用了两根灯芯,将营帐里照的透亮,亮到可以看清楚枯瘦的林河,如同缩水的芥菜一般躺在床上,干瘦的吓人。
“将军!将军你坚持一会儿,燕王已经带着带着神医过来了,就在路上,您坚持下……”扶着林河的副将,语气哽咽,流血流汗都不流泪的男儿,这一刻已经哭出来了。
平时严整肃穆的军营,一向寂静肃然,此时隐隐的哭声此起彼伏。
“燕王……”
林河呢喃着,用力想要握紧手中的东西,手指却微微蜷缩,两枚玉制的带钩,叮当一下落在地上。
副将将带钩捡起,握住林河的手,放在林河手心,用力的合上林河的手。
“将军,你坚持会儿!坚持啊!”
泪一颗一颗落在林河干枯的手上。
林河苦笑,他怕是坚持不下去了。鼻端飘来淡淡的腐臭的味道,细微,却不容忽视,大限将至了,林河知道。
目光落在手中的带钩上,手指用力蜷缩,终于,碰到了光洁的玉面,像是终于安心一般,如同抚摸着情人一般,林河摩挲着带钩。
“老郭……”林河用力的吸气,扶着林河的副将一只手按在林河胸口上,脸色无比焦急,手却十分的轻柔。
这是他们的将军,他们二十三岁的将军,军功盖世却无亲无故,即将要死在这漠北风沙中的将军。老郭的目光落在林河斑驳的面容上,上面全是肉色的疤痕,恐怖而又狰狞。老郭却满是怜惜,林河还这么小,甚至连夫人都没有娶。
他跟着林河南征北战多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他就是老郭心中的战神,而现在躺在床上的林河。面色发白,印着面部的疤痕更加狰狞的林河,出气多,进气少的林河,才让他意识到,林河也就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
才二十三啊。
“将军你要啥,你慢慢说你慢慢说,不着急……”
林河缓过气,嘱咐老郭,“将油灯的灯芯挑一个,也太费油了。”
“好好!”老郭应着,却还是忍不住回话道:“燕王已经带了大批物资过来了,我们不像河西那时候缺衣少食的那时候,将军你……”
扶住林河的副将给老郭打了个眼色。
挑!挑!!回嘴想气死将军吗!
老郭不说话了,转身去挑灯芯,背后传来林苏的话:“给我端个火盆来。”
林河颤颤巍巍的从胸口掏出一封书信,他的字丑,早些年还有人惦记着给他掰正了,后来人没了,他的字也就没人管了。
火盆端来了,林河捏着信,递到火盆里。
红色的火顺着信封蜿蜒而上,发出哔啵哔啵的声音,红光映着林河,火光中的林河,明明没有流泪,却让老郭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悲伤。疤痕遍布的脸上,明亮的眼睛露出哀意。
林河松手,怔怔看着信笺被烧得干净。
那是一封情书,也是一个秘密,一个关于皇室的秘密。
当今陛下的长兄燕王萧如晦其实是一位女子。林河曾见他一身白衣俊美无双,更是曾经见她一身红装热烈如火,红色的枫叶飘然落下的美人儿,美的惊心动魄,也彻底的将那抹倩影深深的刻在心底。
可他不敢告白,也知道自己不配。
哪位姑娘会想要个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病秧子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