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儿?”
“高射炮兵师第五团。”
好巧,当年喻文卿也在那里军训。
“真的?”周文菲不信。十多年前,s大远没有今天的招生规模,自然也没有今天这样气势宏大的排场,七千多个新生要兵分三路,赶往三处军训基地。
见她面前的碟子被两个生蚝的壳挤满,喻文卿拿走,给她换了干净的骨碟。
周文菲低头一看,碟子里有七八个剥好的虾。
她想起小时候有次在喻家吃饭,被炸过的虾壳扎破手指,盐分渗进伤口,疼得很。因为周玉霞说过,那顿饭很重要,爸爸想调到后勤处。虽然不明白爸爸的工作和去喻伯伯家吃饭有什么关系,但她知道不能当场哭鼻子,扫大人饭桌上的兴致,于是跑到厨房呆着。
喻文卿进来,看到她可怜兮兮地含着手指,问一声怎么啦,她眼泪就掉出来。他什么话也没说,帮她洗干净手,拿创可贴贴上,要带她回到餐桌上。她别扭地说她吃饱了,不想去了。喻文卿也没有勉强,过几分钟端进来一小盘剥好的虾给她吃。
再也没有人对她那么好过。“谢谢。”周文菲怕神情泄露心事,不敢抬头。
喻文卿拿湿毛巾擦干净手,他没想起往事,还接着说军训:“你要不信,可以去看,那个基地入门的广场就有一座高射炮,古董级别的,我还和它照过一张照片,改天给你看。对了,去几天?”
“十天。”周文菲忧心忡忡,“估计要去掉半条命才回得来。”
偏偏喻文卿联想到她下午跑步的样子,想提醒她最好带运动文胸去,又觉得这话他说不合适。算了,穿着肥大的迷彩军装,应该也看不出来。
他望着她白皙的侧脸:“命倒是不用担心,就是防晒霜得多带点。”
他还想说以你的模样,没有人会舍得辣手摧花。话到嘴边也觉得不合适,咽下去。十四岁的年龄差摆在这儿,他是不想做哥哥,但好像又没得别的选择。
夜宵吃到十点,周文菲说要回去了。宿舍到十一点要熄灯,她还要冲凉洗衣。喻文卿送她回去,没有月亮的夜晚,两人并排走着。不知不觉间走近,风吹着她的裙摆,扫到他的小腿上,比夜风还要流畅丝滑。
周文菲干脆快走几步到前头去。喻文卿接着看她的背影。
一样的裙子,她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乍一看甜美,又不是那种太甜腻的少女气质。当她不笑也不说话时,眼神会有些许的茫然,带点供人回味的脆弱感。
出社会沉浮近十年,喻文卿已能渐渐领悟到,一个人的脆弱,通常和那些不太可能会有解决方案的情感经历有关。心事不诉,脆弱不显。所以当脆弱外化成一个人特有的风格,可想而知——心中的不快乐大到什么地步。
而周文菲,还得用甜美的笑容、乖巧的行事来掩盖这种脆弱。没法不让人心疼。他总是把她的变化,一厢情愿地和许开泰的去世连在一起。
他正想那个让人不安的午夜,前方的女孩尖叫一声,让他汗毛立起来,来不及分辨是什么,他冲上去把周文菲搂到怀里。
一只比夜色还深的黑猫,从两人面前窜过去。
喻文卿舒了口气,两人挨得太近,他一侧脸,嘴唇就凑在她发间。他轻轻笑道:“同类,你也怕。”
周文菲好像没听见这声调侃,她下巴枕在喻文卿的肩上,只想把那颗快要蹦出来的心脏给咽回原来的位置上。她好难受。那声尖叫打开她身上所有的毛孔,抽走她所有的力气。
喻文卿见她真被吓坏了,问道:“你怕黑?”
“嗯。”周文菲有气无力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