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啪嚓”一声踩断了脚底的枯树枝,眯着眼睛仰头看了眼天,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恰好射入他黑宝石般的眼眸中,刺得他双目一阵生疼,连忙低下头去。
“少爷,”身后的小厮福安气喘吁吁地跟上来,拿衣袖抹了把脑门儿上的汗珠子,有些兴奋地说,“过了这黑龙冈,再走上三十里路,就到苏州城了呢!”
顾淮轻轻点了下头,一言不发地迈开步子,将一地枯枝烂叶踩得“咯吱”作响。
“听说那苏州城美女如云,”福安嘿嘿笑了一声,干枯的小脸纠成一团,一边贼溜溜地抬眼瞥着顾淮,一边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到处都是寻花问柳之地呐……哎哟……”
话音还未落,顾淮就用短刀的刀柄在福安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泉水般清朗的声音缓缓淌出,带上了些许愠怒,“爹爹叫我去苏州,是去探望病重的表哥,你却整日想着那花街柳巷?”
福安呲着牙揉了揉被敲痛的脑袋,不满地嘟囔了一句:“这不是您最爱干的事儿嘛,怎么自打少爷死而复生了之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可什么都没说……”
顾淮摇了摇头,不再理睬他。
三个月之前,顾淮穿越到了《聊斋》世界,穿到了顾家死去的二少爷身上。当时是在原主的葬礼上,他直接从棺材里爬了出去,把一众宾客吓得魂飞魄散。
他爹顾员外从惊吓中缓过来后,便抱着他大哭了一夜,边哭边说:“我苦命的儿啊,你要就这么走了,爹该怎么活啊,还好你又活过来了,多谢神灵保佑啊!”
顾淮看着这位父亲刚过不惑之年,就已花白了大半的头发,心中涌上一阵酸涩。他自己在原来的世界是孤儿,如今,面对突如其来的亲情,除了有些惶惑不安外,内心中还隐隐泛起一阵甜蜜温暖。
又是一阵风袭来,顾淮头上的雪青色荷叶巾在空中张牙舞爪地飘舞着。
身后的福安抱着双臂打了个寒颤,一颠一颠地跑到顾淮身边,哆哆嗦嗦地说:“少爷,这风怎么好像有古怪似的?”
顾淮停下了脚步,两道直飞鬓角的修长精致的眉轻轻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那阵风的确阴冷非常,一下就将刚刚的高温消退不少。
在《聊斋》这本书中,妖魔鬼怪的出镜率极高。要想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不可不步步小心。
“小的常听长辈们说,这黑龙冈中蛰伏着一条千年蛇妖,”福安的缩了缩脖子,语气中带了些许惊恐,“那蛇妖终日盘旋在深山之中,以过往的路人为食。据说,已有不下百人葬身蛇腹啦!”
顾淮轻笑一声,什么千年蛇妖,这里是聊斋,又不是白蛇传,要说是千年狐妖,没准他还能信。
“传闻说那蛇妖有一丈粗,几十丈长,吃人前,喜欢先用他滑不溜秋的身体把人缠住,再一口吞下去……咦……太可怕了……”
顾淮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说:“别自己吓自己,快些走吧,不然天黑之前走不出这黑龙冈,岂不更可怕了?”
福安绿豆般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儿,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猛地抖了一下,跟上了顾淮的步伐。
福安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淮身后,偷偷打量着顾淮的背影。
他穿着件月白色滚金云纹刺绣锦袍,外面罩着件黛蓝色琵琶袖褙子。腰间一条灰色刺绣丝制绦带,勾勒出他瘦削又优美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