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笑着倒了杯茶放在宝钗手边:“可不是姑娘亲手做的那两支?大姐儿年岁小,还没留头发呢,大簪花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备好了的,平白送了礼还叫人心里不舒服。”宝钗放下书忍笑点了她一下:“就你话多。去歇歇,等会子素云带了膳食回来你下去和她们一起用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顺便理一理咱们带来的妆匣,把我的金锁收起来只留项圈儿,家常谁乐意带它,那么重。”白鹭福了福笑着下去收拾,未几等素云和小丫头回来了又等了苏嬷嬷一起用晚膳。
用过饭,莺儿服侍着姑娘换了身轻便衣服,宝钗穿着软鞋靠在美人榻旁边的小几上盘算这几日的开销,乌木算盘稀里哗啦脆响了一阵,娇软的声音传出来吩咐道:“明儿去告诉大管家一声,把那些京中铺子的账本收上来核一核,对外面只说是预备两个月以后大爷来收账。”
坐在熏笼旁做针线的白鹭应了一声,这类和账目银钱有关的事儿一向由她协理。苏嬷嬷只抬头看了看斗橱上的西洋自鸣钟:“姑娘,该歇了,在人家做客少不得早些起。”宝钗应下,莺儿端来水服侍她抿了头发洗漱一番自去躺下歇着不提。
贾母和王夫人处却各自都还亮着灯。大丫鬟鸳鸯拿着美人拳轻轻帮老太太敲腿,琥珀站在后面低头替主子揉肩。贾母半阖了眼睛且道:“下午素云回来都和你们说了罢,这薛大姑娘如何?”
鸳鸯一面小心敲着一面道:“回老祖宗,薛大姑娘话少,由着她那两个丫鬟叽叽呱呱,看上去像是个绵软好性儿的。就是她身边的嬷嬷,说是甄家帮忙从宫里请来的,颇有手段。那梨香院看着松散,内里着实铁桶一般,素云竟都凑不到跟前伺候。”
“小孩儿家家的哪来那么多心思,只怕是薛家姨太太唯恐女孩儿在外面吃了亏专门交代的。歇晌儿时候的事儿我听说了,这姑娘倒是守礼,就是有些迂了。且看日后她的造化罢。”老太太点评了一句,向罗汉床里侧了侧又道:“你们往日只看她行动是不是始终如一方才放心。非是我想要多虑,委实商户出身的和咱们公府之家就不是一个窝。当日王家需得嫁个女儿去薛家换一注银钱打点,只可惜了这个女孩儿,好好儿的大家小姐还不知这几十年怎么熬过来的呢。”说着说着眼睛就眯缝起来,鸳鸯琥珀忙扶了人歪在大床上褪了外头的大衣裳好生服侍着睡了。
及至王夫人这里,正喊了一个媳妇子名唤“周瑞家的”在盘算账簿。原来这宁国府,别看外面鲜花锦簇般热闹,内里早就渐渐囊尽了。男丁一个个无甚能为,在外间正事一样不做,着实如同一包倚在树干上的囊虫,光靠着女人经营陪嫁铺子勉力维持,当家主妇可不是每日每日尽想着如何拆东墙补西墙?袭爵的大房先夫人已经去了,现在讨的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继室,平日里扣扣索索针眼子里还想抠出二两铁渣来,是以贾老太太嫌弃她上不得台面,不得已让二房媳妇出来主持中馈。
周瑞家的把来往进出账目算清呈给王夫人,摒息敛气不敢动作,生怕着了主子的眼。王夫人将账簿翻来翻去的看,点着后面结余的数额皱了眉就没松开:“亲戚走动少不得,下个月又有娶妻生子的,需得早早备上,家庙里给祖宗们念经的和尚道士也黜不得竟是白养着。外头递进来的月例还有多少?”
“回太太,”周瑞家的垂着手回道:“外头送进来的月例您不是交给链二奶奶放出去了?这会子怕还没收回来呢。”王夫人不甚耐烦的挥手打发一句:“明儿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