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都叫人攥在手里了,谁敢说个不字?赵掌柜当即坐在桌边奋笔疾书写了封家信出来,然后朝宝钗的方向拱了拱手:“秉姑娘,我老赵愿为姑娘做个急先锋,只求家小不受连累,俯仰间无愧天地罢了。”宝钗坐在里间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没摸住他的脉数,只听赵掌柜继续道:“吴掌柜去年也往咱们笔墨铺子塞了匹东西,当初报的时候说是上好的空白簿子,小的开箱验看时最上面一层也确实是宣纸裁好糊出来的干净簿子。”
“送客出门的时候小的只觉那些役夫可疑,膀大腰圆连个头都齐平,一点也不像外头街面上讨生活的力巴,是以晚间回来偷偷自己个儿开箱子又翻验翻验,便发现下面尽数都是些做过的账本,各科记录隐约恍惚是……是河工!”
宝钗手里的茶碗都叫这一声吓得掉在地上粉碎,一说河工谁不知道紧跟着的就是贪腐和积弊,这才真正是要命的玩意儿,怪不得赵掌柜贴上来,凭他自己还真没办法全身而退,搭在薛家的船上怎么着也不至于全家覆没。
“赵叔,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薛家能不能过这一关暂且两说,但是您既然办事敞亮,我也用人不疑。就着您带几个小厮去把各个库房点了,有问题的都给我拉到这里,那些账本子还用你店里积年卖不掉的书和旧黄历替了,然后您就当啥事也没发生,回去该干嘛干嘛。”宝钗端了下新换上里的茶杯,大管家挑了几个人跟着赵掌柜就出去了,只余下苏嬷嬷、白鹭还在待客的花厅候着。
宝钗起身慢慢在厅中走了几圈,心底不停计算这里面的关窍。如果说,各个铺子都被甄家借存些东西,这种事明显不可能。账簿放在笔墨铺子,赃物放在当铺,采买的掌柜居中调节,薛家在京中已是叫人掏了个空,只在明面上当了个顶缸的冤大头,这幕后之人好狠的心!
事关河工,这些东西攥在手里就是张催命符,只能捅到上面人眼前方能保住薛家……问题是该怎么捅才好呢?
转了好几圈大管家才从外面跑回来小声禀报一番笔墨铺仓库里的所见所闻,宝钗只问他:“叔,一路进去的顺利?”大掌柜接过白鹭手里的温水一气儿灌下去又拱了拱手道:“回姑娘,赵掌柜是实心投靠,他那铺子里的东西着实要命。我们进去的时候只说是东家要上京,别的铺子仓库核出来有失物是以这边才会再派人来验看,进出都挺顺利。咱们薛家在这些人眼里,着实已经是死的了,根本就被没往高处看。”
白鹭惊呼一声,苏嬷嬷扯了她一下轻轻摇摇头,两人屏息齐齐看向宝钗:“姑娘!”
宝钗端着茶杯坐下沉吟片刻抬头看向苏嬷嬷道:“嬷嬷,此时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守在这后宅里只有死路一条!”
“姑娘放心吧,这后宅里再严密能密过宫中?不是老身说嘴,凭这贾家筛子般的后院包您出入无忧。只一点,出去容易,万一在外面走漏了风声,您的名声就彻底完了。如今世道艰难,女子为人不易,可要想好。”苏嬷嬷不是那等不知变通之人,自然知道生死关头如何取舍,只是怜惜宝钗小小年纪便不得不为一家大小打算,明明合该是养在闺中无忧无虑的姑娘家,怎地就要撸起袖子下场拼杀了。
她亦知宝钗主意已定,便不再多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