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王氏谦和道:“老太太过奖。您是有福之人,儿孙满堂乐享天伦,非我等劳碌命可比。”
贾母指着探春道:“早些年他先祖父不在,我也与姨太太一样。懂得里头的不容易。等儿孙一大,才不用费心,能享些清福。姨太太的福亦在后头。”
薛王氏点头莞尔:“托老太太吉言。”
王夫人见湘云穿了宝玉的衣服坐在自己身边,乃问道:“你宝哥哥人呢?”湘云一指里间:“刚起床,正收拾洗涑。”
贾母听见,对薛姨妈说道:“宝玉课业重,昨夜看书看的晚些。我念他小孩子身体弱,受不得起早贪黑的困累,遂令他补足觉再起。”了了几句话把宝玉昨晚吃醉酒的事文饰过去。
薛王氏不知宝玉最是懒殆厌学,信以为真,啧啧叹道:“才多大个人儿,尚是顽的年纪,怎地如此用功?”
贾母则言:“有他老子威逼着,他不敢不学。读书用功固然应该,但别养成个闷头闷脑的书呆子。小孩子生龙活虎些才好,畏怯呆板的难登大雅之堂。”一席话说的儿媳王夫人悄声无语,亦不便过后训宝玉待客失礼。
薛王氏亦是疼溺孩子的人,连连点头称是。
此时宝玉终于出来外间,向姨妈行过礼,他看见坐在姨妈身旁的宝钗,头上挽着黑髻,不戴珠花不施脂粉,却是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雪肌冰肤,水杏明眸。身穿月白紫金百蝶戏花常袍,下着丁香纱绫裙,华而不奢,雅而不淡。
宝玉不觉看得入痴,心想:“我时常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想是我错了。天底下还有此等雪为肤来冰作骨的清丽佳人。”
宝钗被看得微不自在,所幸王夫人提醒宝玉道:“这是你宝姐姐。还不快见过?”
宝玉回过神,忙见礼道:“宝姐姐好。”
宝钗一壁答礼,一壁暗忖:这便是那携玉而诞的表弟?并没见得他有何过人之处?倒是男生女相一团脂粉气,不像是以军功觅候的武将之后。
宝玉还想与宝钗攀谈几句,不料外头有人来请吃饭,原来王熙凤已命人在花园里置办好接风酒席宴客。
贾母欣慰笑道:“难为凤丫头想得周全,她虽暂时出不得房,家中事务亦没落下。”继而,领着客人前去用饭。
宝玉亦步亦趋的跟在宝钗后头,想找个机会与宝钗说话。偏有个爱说话的湘云在,她叽里咕噜的与宝钗说个不停,别人竟插不上话。
林黛玉本与三春伴行,这会子故意慢下脚步等宝玉。宝玉见她行动异样,问道:“怎的?身子乏了,走不动了?”
林黛玉冷笑:“谁乏了?我是见着一只没人理的哈巴狗,怪可怜见的,遂想逗逗它,它却不识好人心。”
宝玉略一想,了然笑道:“你又拐着弯骂我。”
林黛玉立时变了脸色,含泪委屈:“是了。来了个新的,你便嫌我,与你顽笑也开不得。那个不骂你,但人家也不理你,人家可是要进宫的,不稀罕与你顽。”说完,便怄气往前走,宝玉只得跟着去安慰。
众人用毕饭,贾母回房歇息,王夫人则带薛家母女去看望王熙凤。贾母回到房中不多会儿,贾政前来找他母亲商事。
“儿子有事请示老祖宗。咱东府上的梨香院原是先祖父养静之处,现今白空着,能否收拾出来留客?”
贾母侧倚在榻上闭目养神,闻言沉默半晌,方开口道:“若打定主意留客,何不早些时候来拿锁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