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游轮从日本的横滨港出发,将在明日抵达上海的黄浦江码头。与其它的豪华游轮相同,船上的乘客被分成了三六九等,而极少部分的一等船舱乘客,独享一个私人的露天甲板。
这个甲板在船尾的位置,地方虽不大,但与公共甲板相比,人少而清净。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靠在栏杆上,望着游轮驶过之后,海上翻滚着的两道白浪出神。
这条船上的每个人都有故事,她的故事尤为特别。
她至今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民国时期的人。
许鹿来自二十一世纪,是一名刚从日本留学归国,四处投简历,正在待业的海归。她毕业于一所能够挤入日本排名前十五的国立大学,六年的留学经历,加上一口流利的日语,若留在日本,应该能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但爸妈就她一个女儿,不舍得她沦落在异国,非要她回来。
那日她刚换了国内的驾照,想买辆二手车练一练,上街时为了躲避一个横穿马路的老人,踩错了刹车,醒来就在这艘船上,变成了一个叫冯婉的女孩。
冯婉同样是留学日本,在这个时代,留学虽已经成为大潮。但除了公费留学生以外,没有点家底的,也负担不起高昂的留学费用。
冯家祖籍苏州,祖上在前清时做过大官,清末时,冯婉的祖父也是最早一批投入实业大潮的资本家。他们先是在老家苏州开办了工厂,后来又把生意扩张到上海和南京等地。
后来冯婉的祖父离世,几个儿子争着分家产。冯婉的父亲最小,只分得一家经营不善的纺织厂。还好有个律师朋友帮忙,额外获得了一笔十万元的遗产,冯父就是用这笔钱送冯婉去留学的。
这几年,上海被瓜分成几个租界,越来越多的洋人涌入中国淘金,带来了新式的工厂,很多民族企业倒闭和濒临破产。冯家更是大不如前,冯父手里的纺织厂几乎经营不下去,忽然一病不起。
冯婉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提前结束学业,定了船票回国。
教授动用关系,为冯婉定了张一等舱的船票,冯婉把钱都拿去付了船费,现在身无分文,吃饭成了个大难题。
许鹿很饿,迫切需要吃顿饱饭。
身后传来一阵“哒哒”的木屐声,许鹿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紫色向阳花和服,妆容精致的女子,正跟甲板上的水手说话。那水手是中国人,日语说得很蹩脚,女子又是关西口音,两个人交流起来十分费劲。
女子悻悻的,好像要放弃了。
许鹿见那和服的用料和印花都是上等,主动走过去,用日语询问道:“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对方略微诧异:“你是日本人?你会中文吗?”
许鹿摇了摇头:“我是中国人,刚从日本留学回来。”
女子露出更为惊讶的表情:“原来如此,你的日语说得真好!比很多驿官还要流利。”她停顿了下,继续说道,“我出门忘记带钥匙,想找跟我在一起的那位凌先生,不知道谁看到他没有。”
“哪个凌?可以形容一下他大概的相貌吗?”
对方就简单描述了一下,许鹿向中国水手转述,水手连忙道:“原来田中小姐要找凌先生,他刚才去二楼的宴会厅了。田中小姐若要回房,我可以向乘务长禀告一下,先为您开门。”
冯婉一字不差地告诉日本女子,女子道谢,水手便跑去拿钥匙了。之后,冯婉又殷勤地陪着她回房,直到水手顺利将房门打开。
女子给了水手几块银元的辛苦费,水手高兴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