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出去留学一趟,还是长进了。
冯祺不甘心地说道:“爹,一群女人,您怎么还怕她们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我就不信不能把厂子抢过来。”
冯先月撩起长袍下摆,钻进汽车里,坐好后目视前方:“你知道什么?分家产时,我和其它几房压着老五,才分给他一家厂子,这些事姓邵的都知道。他跟我谈条件,拿了十万去给老五做补偿。人家在香港是挂牌的大律师,你敢来硬的,不怕吃官司?”
邵华不仅是有名的大律师,而且跟政商界很多头头都有往来。若不是因为他的关系,冯先月也不会乖乖拿出十万。
“谁要那个老东西多管闲事!”冯祺踢了一下车上铺着的毡毯,悻悻地说道,“那现在怎么办?长庆百货的绸缎柜台出了问题,眼看要换供应商了。咱们手里没有纺织厂,重办一个少说得花几万,时间上也来不及。”
冯先月冷声道:“走一步算一步。就算把纺织厂拿过来,也未必有资格跟傅亦霆谈。你有空还是多去叶三爷面前走动,他跟傅亦霆关系匪浅,多讨点差事,对咱们家有好处。别没事缠着那些电影明星,不务正业。”
冯祺嘴上应着知道了,心里却不大高兴。
冯先月口中的叶三爷就是如今青帮的当家叶秉添,傅亦霆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傅亦霆在青帮排行第六,所以帮里的人都叫他傅六爷。
青帮在前清时就是个小漕帮,后来码头全被洋人控制,帮众就转行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臭名远播。直到叶秉添当家,在法租界的巡捕房谋了个差,带着弟兄们发家致富,这才在上海滩站稳了脚跟。
如今青帮的势力渗透到政商两界,是上海响当当的第一大帮派。
但严格算起来,这些人都是不入流的混混出身。冯家虽不算什么名门望族,到底是风光富贵了几代的。如今要冯祺去巴结这些人,他想想就觉得窝火。
可别说他了,多少有权有势的人,在这两位爷面前都得低头装成哈巴狗?不管背地里如何看不起,恨得咬牙切齿,当着面都得恭恭敬敬的,否则就别想在上海混了。
冯先月知道冯祺心里不满,这孩子打小顺风顺水,又被家里宠坏了,总以为靠着祖宗留下的那点老本,便可以做他的大少爷。适时让他栽个跟头,认清现实,也不是坏事。
他淡然地吩咐司机开车,心中却有别的打算。
那辆黑色的福特汽车,缓缓地驶离了破落的弄堂口,只留下了几个在原地议论纷纷的小市民。
冯先月父子离开以后,李氏跟许鹿进了屋子。李氏道:“小婉,你大伯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李氏眼里,女儿是留过洋的,在家中学历最高,当然要问她的意思。
许鹿想了想说道:“娘,我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他们大房向来一毛不拔,突然要拿钱换一间快倒闭的厂子,必定是有用处的。先弄清楚他们要干什么,再做打算。”
李氏也觉得有道理:“这厂子是个烫手山芋,接过去也不可能马上赚钱。这样吧,明天我让老丁出去打听打听,他有个拉黄包车的朋友,消息还蛮灵通的。”
冯家没闲钱定报纸,住在这样的地方,消息也闭塞,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也很难知道。
许鹿点了点头,又与李氏闲聊几句,就回自己的房间里了。
她的房间很小,天花板低矮,有一股腐朽木头的味道。除了一张挂着蚊帐的木板床,一张老旧的桌子和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