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 原本宁静的卧室突然出现一些怪异的声音。
“别、别打我, 妈妈、妈妈快跑……”
傅卿言一向浅眠, 非常容易被周围的小动静弄醒, 大手在床边摸了一通, 终于放在柜子上的台灯。
咔吧一声,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多了点亮光,借着这点微弱的灯光,他看见余曼双手攥着被子手背上青筋四起,眉头紧锁、满额头的汗水, 嘴巴一张一合正在胡言乱语。
“余曼, 醒醒……”
怕声音太大会吓到她,他捏着她的肩膀晃了晃, 被噩梦缠身的人慢慢睁开眼睛,眼中还有几分惊魂未定的恐慌。
“做噩梦了?”
她反手撑着床, 在他的帮助下坐起来, 盯着被子上的花纹轻轻地点了点头。
“梦到他了, 梦见他打我和妈妈,妈妈让我跑, 可是摔倒了。”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在心底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抱住圈在怀里,悄悄拍着她的背说。
“没事, 梦都是假的, 有我在, 没人敢欺负你。”
“我想出去走走。”
“现在?零点都过了,还是冬天。”
“我觉得屋子里好闷,想出去走走。”
说着,她推开身边的人作势要掀开被子起床,少爷觉得她是真疯了,急忙把人拽回来坐着。
“闷也不能出去,虽然这是南方,晚上也就才零上几度,你又才出了一身冷汗,跑出去逛一圈回来就该病了。”
“如果你在b市生病了,我倒是能给你找医生、请钟点工,在这个连外卖都找不到的地方,你指望我照顾你?”
“……”
对上他质问的目光,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和之前一样,什么话从他嘴里蹦出来,都那么惹人烦!
“无话可说了是不是?那就盖好被子躺着,心里要还是觉得恐慌,你可以和我说,实在不行我陪你看会儿视频调节一下心情。”
如果是白天,如果不在这里,他会直接问那个男人当初是怎么殴打她们母女的,有些事说出来也许真的有帮助。
可这里,这座宅子里全是她痛苦的回忆,他怕自己一开口,她指着某个墙角惊恐万分的说曾经在那里发生过什么,到时候别说她,保不齐连他也要失控。
“不想看,提不起兴趣。”
“那就躺着,别着凉了。’
说罢,少爷把人摁回去,将落到她腰部的被子提过肩头,自己也躺回原来的位置上。
“我都说了不要住在这里,你就是不听。”
说真的,他无法想象前几年的寒假,她是怎么在这个屋子里活下来的,离得不远的房间就是母亲生活并撒手人寰的地方,屋子里的角角落落都充斥着那些血腥、恐惧的记忆。
“这里是我家。”
“房子不是家。”
她承认少爷说得没错,她没有家了,只有这套不值钱的院子。可人心里总有一种想找寻归宿的感觉,除了这里,再没有哪个地方能带给她这种感觉。
“房子不是家,但它是我唯一能找到回家的感觉的地方。你不是我,不明白当一个孤儿的感觉,不明白一夕之间家破人亡的感觉,不明白那种整天徘徊在生死路口的感觉。”
大一到现在,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是母亲临终前让她发的誓: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念完大学,否则她死不瞑目。
若非这句话,她和傅卿言此生都没有相见的机会,死人没有机会和活人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