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兵权、设观星台,并下令废去我武脉,不就是担心我实力太强,会危及你的皇位吗?”谢厌抖了抖衣袖,晃碎一地的影,“如今我北上,不正合你的意?任我如何掀动莽州风云,你胤朝,都是赵姓天下。”
赵辜又说了声“你”,语气比之方才,弱去不知多少分。
烛火自他衣摆、袖口间浮云的腾龙上淌过,幽幽一闪,收尾于阴影之处。
谢厌下巴一扬,神色认真坚定,“赵辜,你答应我,我保证,你身下的皇位,会一直姓赵。”
赵辜食指于案上轻叩,蹙眉道:“北地游牧之人,逐水草而居,那处风沙甚重……”
“既然如此,你还舍得你妹妹去么?”谢厌垂下手臂打断他,上前几步,瞪视桌后之人,音量一字较一字更大,说及最后一字,甚至牵动心肺,剧烈咳嗽起来。
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住身前书桌,睁着眼,眨也不眨怒望赵辜。
又道:“赵辜,我当年怎么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她是你妹妹,从小便懂得保护你,为了救你,甚至不顾惜自己性命,拿头撞刀的妹妹!”
“你是我的兄弟,与我并肩作战十数年,同生共死的兄弟。”赵辜回视他,眉目仍是初时,但眼神已不复当初,里面卷着风云,是暗色,是汹涌,是王座孤高,容不下任何人在身侧。
“呵。”谢厌紧盯他,冷冷牵起唇角,“你的兄弟早已被你杀死在断海无涯,现在,你还想再杀一个妹妹。”
不欲多谈,轻理袖口,转身朝外行去。
“我没想过,你第一次踏出栖霞阁来找我,是为了这样的事。”赵辜在他身后沉声道。
谢厌脚步微顿,眼尾一勾,用余光瞥着赵辜,道:“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再开口,赵辜却是拉长语调:“国师所言……”
谢厌不耐烦地打断:“我已不再是国师。”
龙椅上的人沉眸,饶是轻叹,亦带了上位者的威严:“我早就知道,你当是不愿被我带回神京的。”
“不如我捅你一刀,再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谢厌冷哼反讽。
赵辜又是一声叹:“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你这样的惊世之才,无论安放在何处,我都不安心。”
谢厌眸色更冷,伸手按住门扉,再猛地推开:“你是仗着禁军人数众多,且无数隐卫在暗处,我杀不了你。”
冷冽宵风灌进来,夹杂着雪珠,被温暖的室内一蒸,霎时湿了一地。谢厌抬眼,见此情此景,宛若苍空挂泪。
谢厌受不住这等寒凉,站了没一会儿,便拢袖提步,这时,听得赵辜甩了不知是砚台还是旁的什么,道:
“你伤也养好了,若是想走,便走吧。”
伤养好了?谢厌又是一声冷笑,反手合上御书房大门,不再多说一言。
那些年月,谢厌不是没有恨过赵辜。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人啊。他们年少相识,打马并辔、同舟共济,踏过千江月,涉过千江水,历遍山川、诗酒年华。
赵辜的山河,是在他的帮助下,一点一点收拾出来的。到头来,一片肝胆丹心,被捅了个鲜血淋漓。
不愧是帝王心、比纸薄,伴君如伴虎。
但到后来,谢厌渐渐不恨了。
看过多少风霜红尘,被经年岁月摩挲眉眼,他发现,这人间,这天下,处处皆是如赵辜那般薄凉之人。
这条名为尘世的河流脏得太快,每个人都似赵辜。
亏得他心善,没反手将这世间给毁了。
谢厌觉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