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不同于寻常的温文尔雅,反而话中添了一丝狠戾。
沈眠沉默片刻,道:“顾延之,你究竟所图为何?孤虽为储君,却有名无实,你该知道,孤能给你的极为有限。”
“殿下不必担忧,”顾延之将温好的手炉塞进他手中,低声道:“顾某所图,必定是殿下给得起的。”
这一路走得并不顺畅,刚下山,沈眠便嗅到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即便雨水一刻不停的冲刷,那气味仍是清晰可辨。
在此地已然发生过一场恶战。
侍卫们围绕马车戒备起来,马匹发出焦躁的嘶鸣,除却雨声,好似万籁俱寂,天地间只余下雨幕铺天盖地落在尘土的声响。
忽然,一阵箭雨从四面八方而来,侍卫们慌忙抵御,已然来不及,只能用皮肉做人墙抵御。
“簌簌”的箭声接连不断地穿破空气,刺破肉躯,哀嚎声此起彼伏。
血腥味浓重得叫人作呕。
“我出去看看。”顾延之掀开帘幕,又回头叮嘱一句:“不要离开马车。”
“顾延之——”
沈眠喊了一声,道:“不必死战,你可以逃,孤不怪你。”
顾延之忽然垂眸一笑,道:“殿下连关心人的方式都如此傲慢,你这样,叫我如何弃你而去。”
言罢,掀开帘幕,转瞬便消失在眼前。
沈眠阖上眸,听着兵器碰撞的清脆声,混着雨声繁杂喧闹,有人倒在泥泞的雨水里,痛苦的喊叫,刀刃劈在马车上,利刃刺过车帘,尖利的泛着寒光的刀剑朝他面门劈来,却在他面门前一寸停下,再也不能往前深入一分一毫。
再然后,就是一声哀嚎,那剑被人拔了出去。
不知持续了多久,雨停下时,车外的打斗声似乎也终于停了下来。
一切喧嚣尽皆消弭,归于平静。
但沈眠知道,这不过只是开始,为了阻止他回宫,这样的暗杀不会停止。
“主子,主子!”富贵跌跌撞撞地扑进来,结结巴巴地道:“那些人被顾大人击退了,主子可有伤到?”
沈眠沉默着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正瞧见顾延之一袭蓝衫立于血泊之中,手持一把银白长剑,背影笔直挺立,如同一把锋利嗜血的刀刃,浑身几乎让血水浸透。
沈眠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莫名生出一种感觉,这样的顾延之才是真正的他。
“顾延之。”他轻唤了一声。
那人闻言,脊背微微有些僵硬,徐徐转过身来,冷冰冰的神色霎时间回暖,黑眸看向他,冷肃的目光逐渐有了温度。
“殿下,安全了。”他道。
沈眠一时无言,他知道,顾延之也知道,只是暂时安全了。
好半晌,他听到自己问道:“你可有受伤?”
顾延之摇了下头。
沈眠从马车下去,只走了几步,衣摆已经被雨水和地上的血污打湿,他抓起男人的手,手背上一道剑痕,深入皮肉,血流不止。
他手指微微一颤,快速拿出锦帕将伤口包裹住,只是很快雪白的绢缎便被鲜血浸透。
“伤口很深。”沈眠低喃道。
顾延之垂眸望着他精致却苍白的侧颊,安抚道:“只是小伤。”
“就算是小伤,也需要处理,富贵,拿药箱来。”
富贵应了一声,手忙脚乱跑去翻找药箱。
沈眠道:“孤从宫里带来了上好的金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