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郭世通漫无目的在街上溜达,母亲的话语如同在他心上重重敲了一口钟,震得他心口发麻。不依圣人之言,岂是君子所为。不必事事听父亲的教导,父亲说的怎会是错的。
久旱逢甘霖,街市比昨日热闹多了,每个人脸上喜意洋洋,摆摊子的人多了许多。不比昨日急急匆匆,郭世通静下心来打量这条街道。
如何自力更生,郭世通以前从未想过。父母都道读书科举才是正途,母亲今日又告诉他有时可走弯道,郭世通着实彷徨。
不知不觉走到街尾,许多人堆在简陋的小棚子里左顾右盼,郭世通识得他们,这些人是搬货的苦力,有些或挑或抗的力气活会有人请他们干,故他们大多随身挑着一根扁担。郭世通想想,走了过去。
尚未靠近,一三十上下身着麻衣草鞋的汉子喊他止步,笑道:“小公子有什么货要运,直接站在那边说就是了,没得站到这地方弄脏了衣裳。”
郭世通支支吾吾道:“我,我是来找活干的。”
那群汉子一听便哄堂大笑起来。小少爷来搬货,那就像是青菜种在河里,既不搭也不妥。喊他停步的汉子劝他:“小公子莫要心血来潮寻开心,乖乖回家去吧。你可知我们在这干上一天也抵不了你身上磨破的衣服损了的鞋,何况手上肩头没有老茧是吃不了这一碗饭的。”
郭世通此刻满脸通红,知晓自己成了他人的笑话,向好心劝他的汉子道声谢扭头便走。昨晚还立志要自力更生担起全家,今日便被人嘲笑是四肢不勤的无知小儿,郭世通想母亲说得果真不假,他早该出来看看。书中之事与眼中之事,总不会是一回事。
闲逛半天,郭世通只觉腿酸脚累,走到一食肆坐下,本想吃顿饭食,摸摸钱袋想起自己分文未赚,喝碗茶水便走了。
来来回回一条街不知叫他走了多少遍,思虑再三,郭世通在一家名叫慕墨轩的门店前停下了。这家店是城内最大的书坊,里头的笔墨纸砚也多是物美价廉,郭世通常常差阿余从这家店中买些纸给他们兄弟三人用。
郭世通这两年都没怎么出过门,慕墨轩的老板从他进门开始便盯了一会儿才道:“这位是郭家的大公子吧?真是许久未见了。”
“沐老板好。”郭世通不自觉扯出一个笑,想起母亲对他说的那句“见人遇事多笑笑,伸手不打笑脸人”。
“郭公子有什么想买的,自己先挑挑看看,我就先不招呼了。”沐老板道。
郭世通道:“沐老板,其实…我此番来……是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抄书的活计能给我干的?”
沐老板先是一愣,而后无语苦笑,“郭公子,这忙我是帮不得。眼下旱了两年,多少人饭都吃不饱不能继续读书了。您看您在这呆了一会儿,我这店里头是一个客人也没有。”
郭世通有些不好意思,道一声:“多谢老板,打搅了。”
沐老板看着郭世通离开的背影叹一声:“世道艰难啊!”
薄暮冥冥,天色突然间变得阴沉起来,看着街市上的人寥寥无几,郭世通一事无成,空手而归。今日是他自父亲去世后受到最大打击的一天,他慢慢赞同了母亲说的话,世事无常,待到有一日将家产耗尽,他恐怕真的不能撑起这个家。
一天下来跌跌撞撞,郭世通满心挫败,今日才知什么叫做无用书生。
大门常被余叔擦拭,看不出破败,但自父亲走后便鲜少有人登门的庭院还是显出些落寞。堂屋内传出两个弟弟的吵闹声,郭世通稍觉得安心。
看到家人都在桌前等着他,郭世通心里仿佛注入一股热流,快步走过去,低头道:“母亲,儿子回来了。”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