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却将她从手中拖起,轻轻夹进《圣祖训》,放入怀中。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泰安,此时便是水至兵来,我们躲不得了。”
他慢慢起身,推开内殿的朱红色大门。明月高悬,银白色的月光洒在他坚毅的面孔上,让他的面容有种模糊了年龄的沧桑。
“走罢。”小太子浅浅笑了声,扶正了头上明黄盘龙的金衮冠。
然而,泰安预料之中寻找秦宝林的一筹莫展步履维艰,却并未发生。
清晨时分,端守三清殿内的太子虽未接到北衙千牛卫来报,但陪伴他身旁的崔尚宫却等到了永巷中的女官典正,惨白着脸惊慌失措地跪在他们面前。
晋中豪绅的嫡女、皇帝新立的宝林秦相英,找到了。
不在别处,恰恰就在她最初失踪的永巷当中。
小太子疾步向前身后跟着两位尚宫,赶到的时候,北衙千牛卫已经将永巷围了水泄不通。千牛卫将军李少林年约三十,正是年富力强,此时见到太子前来眼中惊讶神色一闪而现,立刻单膝跪地掩饰,毕恭毕敬地上报:“殿下尊贵,此处死人不吉,还望殿下回避。”
死人?泰安大惊。
小太子猛地顿住脚步,眼睛闭上少许复又睁开,轻声说:“秦宝林…殁了。”
秦宝林的的确确死了。
四更刚过,住在永巷北厢的薛秀女腹痛起夜,通报司掌后前往道山堂如厕,又遭内宫中寻人的侍卫盘问许久,等回来的时候,天边已露出鱼肚白。
北厢房冬日里难见阳光,阴暗潮湿,又是十位秀女一间的大通铺。
薛秀女记得自己睡觉的位置,紧靠东墙最后一人。墙壁上水汽潮湿,她睡得极为不适,可惜父亲做官两袖清风,她家产不丰手头拮据,无力通融宫中女官调配铺位。
她一来一回折腾许久,早冻得浑身冰冷,蹑手蹑脚推开房门。
宫中规矩森严,低等的宫女连睡觉都须向右侧卧,薛秀女轻轻叹口气,借着窗外一点亮光往里走。
她一路走到床的最里面,却突然愣怔在床边。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自入宫以来两个月的时间,一直睡在靠东墙的床里面。可如今她的铺位上…怎的又躺了一个鼓起的人形?
薛秀女懵神片刻,慢慢退回房门口,左右一看。
没错呀,就是自己那间房啊!她皱起眉头,一面疑惑地往她的铺位走,一面数着床上睡着的鼓起的人形。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嗯?薛秀女讶异极了。十人一通铺,床上已躺了九人,站在床边的她,本该是睡在东墙边的第十人。
可如今这通铺上,明明已经躺了十个人!加上她自己,就有足足十一位,多了一个人啊!
薛秀女一头雾水探手向前,轻拍多出来的靠墙侧睡的那位宫女:“快醒醒!可是起夜的时候睡错了房间?”
她在房外冻得一双手好似冰块,可她探手触上床铺上那位宫女,才发现蜷缩在薄被中的那人,分明比她的手还要冰冷。
不仅冰冷,而且僵硬。
“啊!”凄厉的尖叫响彻云霄,在寂静的凌晨显得格外清晰。掌礼太监以布巾塞口,堵住了薛秀女的嘴,将满脸惨白的她从北厢房中拖了出来。一屋子惊慌失措的宫女抱成一团,嘤嘤低泣的声音,直到太子殿下出现在永巷之外,又转为格外悲戚的哀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