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一棵山樱树下,朝远方眺望,苍翠的山脉起伏绵延至极目之处,层峦叠嶂,山岚色重,山脚下的河流蜿蜒如银色的带子,朱墙黑瓦的宫观,檐角飞翘
这就是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山风呼啸,将她一身白色的细棉布道衣吹得猎猎作响。
眉眼温婉精致的少女,一头浓密的乌发用子午簪挽成了太极髻,素颜无尘,一身淡泊冲和的气质,负手立在山崖边,仿若仙人。
没过一会儿,空中飞来十几只灰羽白背的鸟儿,叽叽喳喳,围绕她盘旋了好几圈。
“啊,你们来了。”弓真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
最小的那只便收起羽翼,停在她的食指上。
她进了凉亭,将馒头掰碎了喂它们,“吃吧。”
鸟儿们聒噪,有的栖息在她的肩膀,有的在地上跳来跳去,弓真边投食,嗓音温软,“我还以为今天你们不来了呢。”
这几只鸟儿都是她喂熟了的,若是她哪天忙或者忘记投喂,它们甚至还会飞到她的窗外来啄她的窗扉呢。
弓真柔声道“对了,我下个月就要下山去了,以后没办法再和你们玩了。”
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似的,鸟儿们叫得更欢畅了。
最大的那只跳到了她布鞋的鞋面上,踩了她几脚,一只雌鸟探出爪子试图抓她的发髻,幼小的雏鸟轻啄了一口她的手指。
弓真笑眯眯的,忙安抚作乱的鸟儿们,“好了,好了,我知道,不过师父要赶我下山,我也没办法呐,不得不走啊。”
十几只扁毛畜生,成了精似的,全都飞扑到她身上窜来窜去,洁白的道衣上顿时多了几条浅浅的灰痕。
清脆的鸣叫在半山腰上响成一片。
弓真好脾气地无奈一笑,随即轻叹。
十七岁生日那天,师父将她喊到跟前,说“小真,你大了,我曾和你家人有过约定,到了十六岁便放你还俗,约期已过,你下个月便自行下山去吧。”
小真的家人可能已经忘记了,本来该在她满十六周岁那天来接走她的,这一等,又是一年。
师父暗自叹息,那家人啊,想必是忘记了的,小真却是个大姑娘了,正好今年中学毕业,耽搁不起了。
她又不是真的为了让她做道士才带她回白云观的。
弓真跪下来,说“我是师父养大的,您别赶我走。”
师父拉她起来,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去外面看看吧,若是有缘,你自会回来。小真的家人们也在盼着你呢。”
师父安慰她,弓真心里敞亮。
她入白云观十多年,只有外祖母来看过她一次,弓真连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宫观生活,弓真心里不舍,抓住师父的手,神色哀切,“您为我冠巾吧,我不回去了。”
师父不为所动。
她转身,从房内拿出来一个木匣子,打开后,将里面的存折递给她,说“这是你家里人这些年打给你的生活费,师父养活你,花掉了一些,还剩一些,你拿去吧。欠你母亲的恩情,师父拉扯你这些年,该是还清了,回去时路上注意安全你家中复杂,自己诸事小心。”
又拿出一大罐白色的广口塑料瓶,递给她,“这是一年的份,药要按时吃,自己要爱惜身体。”
弓真的眼中,有着茫然和伤心。
晚上,山脚下放焰口。
弓真回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