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再临此地,他仍无法形容自己此时作何感受,只觉得这里依旧山是山水是水,但山水迢迢,看着却又别扭极了。
秋日天高,洞庭无垠的桃树成了一片耀眼的绿,此景妙趣无穷,无论谁来都要称赞一声。
黄药师见此,愕然地愣了愣,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这里,登时有些烦躁。
他总算明白了自己心里这点郁结究竟来源于何处。
洞庭的山水草木,亭台楼阁,无一不赏心悦目,但却处处留着谢临云的影子。
黄药师下意识揪起一片桃树叶子,手指不由自主地慢慢收紧。
“哎,黄老弟,吃点儿东西来吗?”洪七东跑西颠,拿了不少零嘴,站在不远处热络地招呼,“你就别再和这些树过不去了。”
他看的分明,自己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恐怕黄药师能拆了这桃林。
于是忍不住随口劝了一句:“都是谢湖主种的,别浪费她一片苦心。”
黄药师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低沉地说:“这里所有桃树,都是我种的。”
洪七:“……”
黄药师没什么心思继续在这里闲逛,既然到了此处,他便想起了一件事。早些时候他曾烧过一个瓷盒,用来装《九阴真经》,那年交付谢临云之时,对方将它埋于院落之中,以泥土和草木封存。
于是很多东西,便一同留在此地了。
想到这件事,黄药师忽然一转身,急匆匆地朝那件院子走去。
洪七在后面嚷嚷:“黄老弟,你是怎么回事啊,魂不守舍的?”
黄药师没理他。
洪七本想快步跟上去,但走到一半,先碰上了洞庭的大总管无名。
“洪帮主,您怎么跑这儿来了?”无名迎上来跟他说话。
对方怎么说也代表着此地主人家,洪七不好不理,只能停下来交谈。
黄药师听到动静,又加快了些脚步,轻车熟路地穿过桃林,一路回了故地。
推开院门,黄药师看着眼前这间摆设陈列全无变化的院子,半天没有回神。
片刻之后,他的手指轻微地动了动,知觉这才一点一点回归。黄药师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当年那个位置上,以手起土,慢慢地,将那盒子从封存多年的地下挖了出来。
地面上长了一些幼嫩的兰草,秋日虽到,但仍然不设防地郁郁葱葱。
将土拂开,瓷盒与当年一样,严丝合缝地扣着,精致又十分趁手。黄药师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而后掀开盖子,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已经没了经书。
这在他意料之中,毕竟他此行的目的,也并不在于取走《九阴真经》。
这样想着,黄药师慢慢移动手指,想要触碰盒子内里的那个名字。
他虽然面上一片冷然神情,但呼吸却有些急,带着几分近乡情怯地迟疑,终于叫指尖抚上了那行字。
那是当年他烧制瓷盒时便刻好的,这瓷是上等货,就是软,下刀时需要极其精准的控制力,为此他反复练了多次,想要那三个字利落、美观。
黄药师慢慢抚摸着那些刻痕,忽然一怔。
字变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缓慢触碰过去,神思不稳,觉得院子里好像忽然多了当年的那个人,她单手撑腮坐在树下,手中一坛酒,垂着眼睛轻声说着什么。
在说什么?
黄药师听清了,她将自己的名字抹去,重新刻上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