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年的指尖轻轻拂过新换的弦,琴声上暗色的木纹。他垂着眼睑,有几分倦意,他把琴架在了肩上,执琴弓,随意拉了两个音。
有点找不到手感。
他闭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寻找着什么。
一点莹白,悄悄涌上脑海。那并不是富有生机的白色,它薄如蝉翼,它脆弱而虚假,它在自己的幻想里自顾自绽放——
一朵纸玫瑰。
灵感喷薄,流泻于指尖。岑年握紧了弓,小提琴原本华丽的音调被他强行压抑着、掌控着,乍听去,竟像是低沉的呜咽。
曲调压抑着进入高潮,在猛然的爆发后,戛然而止。
岑年额头上冒汗,喘着气,猛然睁开眼睛。
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刚刚拉的曲子,是陈奕迅的《白玫瑰》。
“即使噩梦,却仍然绮丽。”
岑年低低地念了这句歌词,他垂眸注视着琴,半晌后,索然无味地笑了笑。
就在刚刚,他想起了《白玫瑰》的最后一句歌词。
‘前事作废,当爱已经流逝,下一世。’
岑年把琴放回琴盒,向后倒进沙发里。
——现在的傅燃,是那个不曾欺骗他、敷衍他、伤害他的傅燃,这固然很好。
但现在的傅燃,与他不过认识了两周多一点点。他们连彼此的电话都不知道,只不过是普通的邻居、普通的前后辈罢了。
傅燃对他好,是因为性格天生如此,并不意味着岑年有多特殊。
傅燃不爱他,至少……现在的傅燃,不爱他。
岑年闭上眼睛。
而他并不知道,半个小时前,就在相隔十米的门外走廊里。
一个人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接近十个小时的航班,他显得有点风尘仆仆,他手中提了一个礼品袋,是一盒手工巧克力,他从法国带回来的手信。
傅燃记得,岑年很喜欢吃甜食。
傅燃甚至没打算先回家放个行李——出国两周,他现在很想见到那个小家伙,哪怕只是看他笑一笑,听他喊一声‘前辈’。
就在他手触及门铃的前一秒,些微的小提琴声从门缝里流泻而出。
傅燃一怔。
琴声很低,一向音色华丽的小提琴到了此处,却好像受了什么委屈,压抑着声音,收敛了光华,把演奏者复杂的心绪一一倾吐。
陈奕迅的《白玫瑰》。
傅燃伸向门铃的手指蜷了起来。
他站在门口,安静地听完了一整支曲子。
琴音彻底消失后,过了许久,傅燃才仿佛醒了过来。
他看了看面前的门,又看了看手里的纸袋。傅燃垂下眼睑,笑了笑,转身回了自己家。
不急于一时。他想。
反正,晚上也会见面的。
.
岑年是被方莉莉从被窝里揪出来的。
方莉莉虽然刚毕业,但行动力却着实可以。她赶在岑年发起床气之前,把他推进了衣帽间,岑年换好鞋一看,她连行李箱都收拾好了。一直到坐进车里,全程岑年都没来得及发表什么意见。
好不容易安顿了下来,岑年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嘟囔道:
“这才几点……”岑年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怎么现在就去机场?”
他晚上八点的飞机,即使提前两个小时,也不应该现在就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