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看起来年岁与他相若的男孩面不改色,一下一下地将手中的石头朝着人砸去。
随着这一声声震动,季陵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也在“砰砰”乱跳。电光石火间,他的脑袋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见义不为,无勇也”,还是在伏凌山上读《论语》时学来的。
但见义勇为,却也得分个时间场合。季陵在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喂”,只见男孩住了手,朝着他看了过来,顿时便大为后悔,只觉得背上都已渗出了冷汗。
敢在宫苑里杀人,怕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也不知会不会拖累姑母和阿娘。
季陵为自己的莽撞恨不得就地抢过那块石头砸死自己,但话已出口,也无法收回,只得捏紧拳头,硬着头皮,克服着心中的惊惧与那个男孩对视着。
只见,那个男孩明明脸上带血,嘴角带着冷笑,却生着一张自带两分正气凛然的面孔,并不显得凶狠。季陵瞪视着他,他便撇下了嘴角,配着那浓密平直的眉毛下微微向下的眼角,倒好像是他受了多大委屈一样,不禁令人感到有些气闷。
男孩看着他,丢下了手中的石头,戒备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沙沙的,就像是所有在变声的男孩子们一样,不如何好听。
季陵清了清喉咙,道:“找,找我的玉佩。”
男孩血糊糊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的玉佩,摊在掌心给他看,正是季陵故意丢下的那一块,只是血色染污了正中的那个“陵”字,问道,“这个?”
季陵连忙上前两步道。“是,这个是我的!”
男孩垂下眼睑,将那只攥着玉佩的手伸入了那碧绿春水之中,闷声道:“你赌咒发个誓来,今日所见,不可与旁人提起,我便还你。”
季陵注视着他,目光炯炯,脱口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要杀人?”
那男孩没有回答,下唇咬得发白,与他僵持了一阵,忽然泄了气,将手从太液池水中拿了出来,只见,那只手已经被微寒的池水泡得干干净净,再不存一丝血污。男孩将手伸向他,将拳头打开,掌心卧着一样变得干干净净的白玉佩,只冷冷说道:“拿走。”说罢,便不再去看他。
季陵走近他,弯下身从跪坐在地上的男孩手心拿走了玉佩,只觉得玉被池水浸染得一片冰寒。
攥着掌中的玉佩,不知怎地,季陵心中的那点惊慌恐惧全数消散尽了,他自幼随父兄在云州的山林中狩猎,遇到猛兽,自有一种本能直觉,但今日他却直觉眼前之人并非歹人。他快速地瞥了一眼地上那个满头是血的宫人,却也不敢细看她的死活,低声说道:“我不是宫中之人,不知你与这宫人有何恩怨,也无意多事。我只是来找玉佩的,如今找见了,旁的就与我没有什么相干。”
说罢,朝着他略一点头,便转过身去。
走出不远,他听见身后有什么重物入水的沉闷的响声,这让他的脚下不禁一顿,却未回头。
季陵沿着来路向回走去,心中犹自天人交战。
一时暗道自己可真是好大一个孬种,如何眼看着那男孩杀人,却见死不救;一时又觉那男孩身上并无甚么危险气息,说不定有什么自己不知的苦衷。季家本是将门,他自小被家中长辈教导,皆是些粗且浅的道理,不出“仁义礼智信”儒家五常;后来伏凌山上三载,虽读了一遍《论语》,可山上山下,却见识听说了许多奇人异事,为富者未必不仁,为妓者未必无情,读书人未必负心薄幸,江洋大盗也不都是滥杀无辜。半大的孩子,又心性未定,于是只得一时一个想法,自己同自己分辩争执个不休。
如此满腹心事地走回椒风殿前,只见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