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头一次进李慎之的寝殿,只见殿内与别处相若,皆是空空荡荡。黑色的雕花隔扇窗开了一扇,正能看到殿后极高、树冠极大的梧桐树,殿内只有一扇屏架算得装饰,上面绣的是雄浑壮丽的山水,山是赭色,上有斑斑点点的白,像是落了雪,山下有破败古寺,檐上皑皑,残墙断垣间,有鸿鹄乱飞,寺中有个老僧静坐,一旁绣有一句诗“人生到处知何似”,落款只有一个“溪”字。
转过屏架,便看见地当间摆着浴桶,李慎之垂目而坐,露出一条手臂,虽然白了些,倒是意外地筋肉结实。季陵清了清喉咙,见他并不抬头看自己,暗道,这可就怪不得他了,将一个木桶放在地上,另一个直接向木桶中一倾。
李慎之猛地睁开眼睛,一脸老僧入定的淡然霎时间破了功,忙抓着桶沿跳了出来,惊叫道:“烫!”
水花四溅,季陵蹲在地上指着他大笑,“你居然也会尖叫,哈哈哈哈哈!”
李慎之气恼得很,见他笑得差点跌到地上,又不知怎地,给他感染,也觉来了胡闹的兴致,一时也顾不得自己还光着身子,伸手去捉他的脖颈,誓要把人丢进桶里一起烫。
季陵大叫道:“我这可是帮你烫烫!好舒筋活血!”
李慎之从容抓过浴布一围身下,点点头道:“一起。”两个人你掰我的手,我去抓你的脖子地在地上滚作了一团。
季陵到底是出身将门,又自小跟府上堂兄摔摔打打惯了,两个人翻滚了一阵,便比之李慎之略胜了一筹,趁其扑来,侧身一滚,教他扑空,又在人的背上狠狠补了一肘,翻身扑到了人的背上。季陵低头一看,只见他背上给热水烫得红成了虾子,正欲问他服不服气,却又忍不住破了功,照着人隔着浴布的臀部拍了一巴掌,便自己滚到一边噗嗤噗嗤笑了起来。
李慎之翻身起来,见他正摊开了手脚,大字型躺在地上,笑得气喘吁吁,也觉好气好笑,照着他的腰上便是一脚,叫道:“起来了!”
季陵给他踢得往侧面一滚,利落地爬起了身,见他又回到了木桶中,又见一旁还有一桶热水,贼兮兮笑道:“要不要小的再给您添些热水?”
李慎之伸手指了人威胁道:“你若敢再来,我定叫你把这一桶洗澡水都喝下去。”
季陵笑眯了眼,摆摆手认了怂,“罢了罢了,我不闹就是。”
话虽如此,他的前襟湿漉漉地滚得都是水,磨了磨牙,还是有些不甘,便寻了个一旁的水瓢,自浴桶中舀了一勺水,趁他不防,兜头泼了他满脸,方顿觉心满意足,哈哈大笑着便赶忙朝着殿外溜了。
李慎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恼火道:“你给我等着!”
直把水瓢朝着他砸了过来,但哪里还打得着?
回了自己所居的厢房,季陵便连忙将湿衣褪下,更换了一件缥色夏衫,只来得及穿上半边,就听见有人叩门。
季陵暗忖道 ,必定是李慎之寻来找他算账了,便避到门后,预备吓他一吓。
却听见门后有个柔美的女声叫道:“小少爷,你在吗?”
季陵自门后探出头来,只见竟是姑母身边的绿腊姑娘,连忙将另半边衣袖穿好,胡乱扎上了腰带,应声道:“在的在的!”又开了门叫人进来。
绿腊手中捧了个红木雕花的大攒盒进来,见他衣衫凌乱,换下的湿衣信手丢在一旁,给逗得掩口轻笑,忙放下了手中的攒盒,替他将那湿衣展开来挂上木架,问道:“小少爷这又是去哪儿淘气玩水了?怎地好端端地衣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