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那交接的人不至,他又不能轻易便离去,到了拾翠殿跟前,只得寻了个不起眼的边角,抱着佛钵窝了进去,自己呆呆望着树影胡思乱想,静静等候着。
等了不多时,风雨大作。
闪电飞光、雷声轰鸣,季陵的袍衫有些湿了,钻到那用作戏园的拾翠殿檐下,想起伶人们涂得红红白白的面孔,暗忖道,不能这般直接给交接之人瞧见自己的面貌,最好像伶人一样,叫人认不出才好,遂又将那佛钵上缠着的布条拆了开,绕着自己的脑袋围了几圈。摸摸头脸,自觉遮住了大半,方才觉得稍稍安心了些,靠坐着廊柱盯着来路,只等着有人来,把他手里的这点燃了捻子的爆竹接过去。
他等得不知时辰,听着廊檐下的风声,想起走夜路听见有人叫自己的怪谈,自觉有点发毛,正欲将自己缩得再小一些,便感觉到有谁在自己的左肩上一拍。季陵毛骨悚然,还道是遇见了什么白衣女鬼,“哇啊啊”地一声抱着佛钵自廊柱下跳了起来,眯着眼睛,小心睁开,却见是一个面相很凶的高大宫人,正收了湿漉漉的油纸伞,有些不耐烦地抱着手。
“就是你么?”那宫人憨声憨气地说道,声音像个男人,“拿来吧。”
季陵心念一动,后退了两步,迟疑问道:“且慢!这毒…究竟是用作何用?”
宫人冷哼道:“劝你不要多问,知道的越少,才对你越好。”
季陵一怔,低声道:“他说你们要杀的是不义之人。”
那宫人似乎有些意外他会出说这样一句话,脸上的神色一松,沉吟片刻,正色道:“是,我等要杀的是不义之人。”她生得容貌粗陋,眉毛粗黑,一看便知是在膳房或是洒扫上的人,这句话一出口,季陵却忽然觉得她像什么仗义疏财、惩奸除恶的大侠客一般。
季陵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微微颔首,不再多问,松了手,将那佛钵交到她的手中。
回到孔怀殿已快交四更。火烛用尽,季陵摸着黑换下一身湿衣,寻了块干布将发梢一缕一缕擦拭干,正欲回到床上,快快睡上一觉,却摸到了满床湿腻,还道床上有血,唬得差点一嗓子叫出来。
忽然电光一闪,给厢房内照了个透亮,方知原来是他出门前因室内闷热难当,将槛窗尽数敞开忘了关,方才风雨大作,榻上给潲进来的雨水淋了个透,被子更是湿得一挤便能滴出水来,是睡不得人了。
季陵松了口气,坐在地上颇为郁猝地捂着脸,发了会儿呆,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果断抱上了瓷枕,摸出了厢房,自檐廊下一溜烟朝着李慎之的寝殿跑去。
李慎之的寝殿亦未掩窗,门却被门栓锁了上,自门缝瞧去,能看到还有一盏灯点着。季陵自窗前钻了进去,砖地上都是水渍,滑得险些摔了一跤,手忙脚乱地四处乱抓,还差点撞倒了跟前的屏架,万幸身手不错及时抓住,才没有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响声。
自屏架后钻了过来,只见李慎之榻前挂着石青纱帐,榻前点了盏纱绢泛黄的宫灯,里面影影绰绰地有个人影,竟不是卧着,还是坐着。
季陵又给唬了一跳,颤巍巍道:“你...你在干嘛?”
李慎之的声音带着些鼻音,显是给他吵醒的,“你又是来干嘛?”
季陵掀开了纱帐,放下瓷枕,利索地扑到了他的榻上,正色道:“我担心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