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岑羽如今一副病弱身躯,每日清早卯辰之交必被叫醒,届时不过二十一世纪七点左右的光景,这对现在的岑羽来说——残忍,太残忍了。
假若他身康体健倒也没什么,但偏偏是这么个病怏怏的身子,起个床,可谓百般煎熬,堪比受刑。
在时温的服侍下,岑羽好容易眯着眼洗漱一番,更好衣,又睡眼惺忪地踱到桌边。一坐下,便有人端了吃食上来。
岑羽眼睁睁看着一道道玉盘珍馐上桌,最后摆在他面前的便是一碗雪嫩的鱼片粥。秀色可餐飘然入鼻,寻常人见了只怕是要馋涎欲滴,垂涎三尺。可岑羽这人偏偏反其道而行,时温才递了个汤匙过来,他便呕地一声——
时温一愣,他家王妃一声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冲着那碗鱼片粥,脸对粥地呕了个昏天黑地。
站在岑羽房门的傅舜华头一回来这与自己的正妃用早膳,见到这一幕,脚步便停在房门口。
王府远近闻名的厨子头一遭因为掌勺功夫开始怀疑人生。
王妃如今千金贵体,便只有珠翠之珍方能配得上他一身矜贵,可如今竟连这顶好的食材都打动不了王妃的胃,这可……当真是难为他了。
等到岑羽从呕吐中回过神来,时温一边替他擦沾了粥的脸,一边心疼地望着岑羽,口中叹道,“见什么呕什么,这可如何是好……”这仔细瞅之下,时温发现王妃是越发瘦了。怀孕之人越怀越瘦,身体怎么办?腹中胎儿又怎么办?当真令人两难。
“豆……”
却听岑羽口中喃喃道,“豆……”
时温凑过耳去仔细听,只听岑羽气若游丝道,“想吃……大豆……”
时温一听先是愣了愣,随即两眼一亮,忙转头吩咐身边人,“王妃想吃豆,快去煮些菽麦粥上来。”
菽,豆的总称,粗食杂粮的一种。
不多时,岑羽房里的桌上原先的食物一并撤了下去,换上了一盘又一盘的……大豆,黄的黑的褐的绿的,蒸的煮的炒的,辅粥,做汤,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岑羽看看满桌子的彩豆盛宴,再看看隔山隔海隔大豆坐在桌对面的人。一旁的时温伺候周到地将一碗蒸过的新鲜大豆去了壳,递到岑羽跟前,又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菽麦粥放在岑羽桌边。岑羽下意识道了声“多谢”,时温听了并不觉得如何。
王妃自醒来以后便是这般模样,虽略呆了些,却十分知礼。刚开始时温自然是不适应,但相处些时日下来,时温见王妃是真变了,且往那好的方向变,又何乐而不为?既然纠正不得,便随他去吧。
倒是此刻坐在桌对面之人,隔山隔海隔大豆将岑羽那一句“多谢”听进耳里,竟略略有些出神。
岑羽捧着一碗新鲜的大豆吃了一口,这种淳朴的粗粮气息真是让他怀念不已,不由让他想到了幼时在山村祖父母家里度过的假日。
每当他背着个包颠颠地爬上祖父母居住的山头,远见山间炊烟,伴随煮豆飘香,这味热腾腾,并非香气袭人,而是一股来自山村田野间的清香,是他童年的一份期待一抹色彩。
清粥热乎,豆香四溢,散出一丝半缕的水雾朦胧了对面人的眉眼。
岑羽低头若有所思,却不知在想的什么,倏地一抬眸,往对面望去,又是不小心撞上那一双长眉凤目,那眼中始终漆黑凌人,此刻却另添半分探询意味。
岑羽微微一愣,傅舜华旋即撤了视线,长睫微垂,望着眼前单一粗食的菜色,筷子半分不动。
也是,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