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还想辩驳,姬狐却打断了他,道,“当日张仪师兄只想助秦王纵横六国,如今我亦明白师兄所想,他如何选择我都只愿助他成事。姬狐问公子楚一句,白起将军做何事,公子楚不会助他?将心比心,大家都坚守了自己所坚守之事,岂不美哉?”
“……”
魏楚倒是忘了,姬狐也是鬼谷子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能言善辩乃是根本。
她本来也是,一个可以搅动天下之人。
远方传来马蹄声,魏楚知道,是白起来找他了。
他望向苏秦,对方依旧决绝,眼神死死看着不远处的齐缗王,他们所辩论之事,一概不理。
其实魏楚从开头就知道,他是存了死志的。
长叹一声,死死咬住嘴唇。
魏楚卸甲去剑,端端正正跪在地上,响头三声,为老师送行。
“魏楚送老师。”
额头地面乱石划破肌肤,留下鲜血,模糊了眼帘,目光触及苏秦,左眼清明右眼血红。
苏秦瞳孔颤动,丢开短剑,生平第一次,像个老师一样,摸了摸魏楚的头发。
感受头顶掌心的力度,魏楚生生将嘴唇咬破,不再看他,站起身来一挥衣袖,与士兵往外走去。
而苏秦,被姬狐搀扶着一步一步走向齐王。
一个向外一个向里,一个走向人间,一个走向地狱。
苏秦看着齐缗王惊恐的眼神,笑的温柔敦厚,像极了曾经的他,那时候,他还在师兄膝下无忧无虑的长大,做着天下因他翻云覆雨的美梦。
只是等他真的搅乱这天下时才明白,这从来不是美梦。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不,不!”
齐缗王短暂恢复清醒,却见自己被五花大绑,分别由五匹骏马拉住绳子,顿时由衷升起恐惧感。
“苏秦!你不能这么对我!你给我剑,我自行了断,让我自行了断!”
苏秦笑笑,“你让我师兄暴尸荒野,这会儿你倒是想留下全尸?”
“求你,我求求你,苏秦,苏秦,你看在我封你为相的份上,我求你……”
人死后最重后事,他堂堂一代君王,竟被五马分尸车裂而死,死后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这,这可怎么使得。
“王上说笑了。”苏秦温声道,“车裂而死的,不是您,是我。”
“什,什么?”
苏秦笑道,“你死了,消息传出去,是苏秦被车裂而死,你不仅没个完整的躯体,甚至入不了齐国宗室,永远做个孤魂野鬼。”
齐缗王彻底绝望了。
他时而大笑,时而大骂,哭笑不止,甚至从身体里流出污秽之物来。
苏秦不再看他,朝着一弯溪流跪地而拜,姬狐也跟着跪下。
他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口中霎时被鲜血充斥,渐渐顺着嘴角滑落。
“师父,徒儿对不起您。”
“师兄,我替你报仇了。”
耳边是齐缗王因撕裂的痛苦而不断发出的哀嚎。
苏秦从哀嚎里听到了张仪的声音。
声音像溪水一样动听,慢慢讲着鬼谷之道。
“我鬼谷一派,一曰数学,日星象纬,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二曰兵学,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鬼神不测;三曰言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词吐辩,万口莫当;社会纵横、自然地理、宇宙天地玄妙无所不窥,无所不入,无所不破,无所不通【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