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杨慎行傻眼的瞬间, 沈蔚倏地推开他, 迅速跑到门口才又冲他叫嚣:“这是我替自个儿备的墓志铭, 你觉着如何?威武不威武?飘逸不飘逸?神气不神气?”
“八个字概括一生, 简洁!精准!对偶工整!朗朗上口!简直是我此生学识的最巅峰!”
杨慎行又想气又想笑,无奈地轻轻闭了闭眼, 复又长长叹气:“好好说话。”他也并不想逼得她太过火,反正今日她也该明白了, 他们之间的事,绝不是一句“前事不咎”就能云淡风轻的。
“你才给我好好做人咧!”沈蔚一手紧紧抓着门框, 略略勉强地扬起右侧唇角, 想笑个高贵冷艳的模样, 却不知为何有些抖,“不是讲好了……前事不提的吗?!”
谁在跟你讲好?都是你自个儿在说。
见她此时这模样, 知她已被逼急了, 有些心疼的杨慎行便强自忍下, 暂且收兵。
从前的事不管谁对谁错, 不管说得清说不清,总之在他这里, 是没完的。
他最多委屈求全,略略让着她一些;可绝不会由着她装傻充愣,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是察觉他隐隐有相让之意, 沈蔚先才还宛如一颗被热砂炒熟的爆豆般, 此刻整个人竟渐渐又像那豆子出锅搁凉了似的, 缓缓归于冷硬。
“虽不是很懂你怎么想的,可我也不会问。总之,我不嫁你,”她略垂下脸没再瞧他,声气渐低,却很是坚定,“杨慎行,这并非气话,你信我。若无这决心,我绝不会回来的。”
“好,你不问我,那我问你,”杨慎行才迈了半步,见她倏地退到门外,便止在原地,“理由。”
不能说。“没有理由。”
“好。”那我明日再问。
由于杨大人心软放水,这一局,平手。
****
突地那样闹了一场,又经了半日宛如疯癫的暴跳如雷状,当日回家后沈蔚只觉乏力,晚饭也不吃,倒头就睡。
竟就当真睡入梦了。
其实,这两年来,她每夜的梦境都差不多。
那些同袍们或喜或悲,或笑或嗔,全又在说,沈蔚啊,你可得好好活呀。
可凭她哭凭她追问,他们仍是不答她,怎样才算好好活。
晨起醒来时枕畔泪迹叠叠斑斑,心中惟有蚀骨的疼痛与茫然,没有答案。
她只知,无论她是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还是过得波澜不惊;无论她过得平安喜乐,还是痛苦惶惑,她都必须要心怀敬畏与感激地走下去。
因为无论日子是好是坏,每一个如此刻这般平凡无奇的清晨,都是她那些战死的同袍们曾为之倾洒热血,却永远到不了的将来。
****
七月十五,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原本昨日已同金宝讲好不过问招募点选,可沈蔚眼下尚不知该如何面对杨慎行,便不敢在鸿胪寺中逗留,点卯后跟着金宝去了招募点选处。
不过,她也知自己今日神思不属,便只是在旁边假作打量,并不多说话,也未亲自下场与人动手,就这样硬生生混过大半日。
距申时放值还余不到半个时辰的当口,沈蔚见街上陆续有人带着河灯、纸锭一应物品,携家带口往河边的方向去,她才惊觉误事了。
昨日被杨慎行那样一闹,她整个心神大乱,回去后只顾倒头就睡,又一次忘记交代沈素格外替她多备一些河灯纸锭了!
寻常各家备的中元节祭礼都是有数的,此时她也不能临时找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