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霆的心里原本憋着一团火,从宫中回王府的路上走得飞快,但接近娜仁托娅的正院却又突然停下来,磨磨蹭蹭地好半天才穿过月牙门,低头窜进屋子里,跟蹭一下站起身的娜仁托娅撞了个正着。
娜仁托娅生得高挑,也不比陆震霆矮多少,两人直挺挺地站着,大眼瞪小眼,瞪得娜仁托娅都快成斗鸡眼了,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着陆震霆说:“哟,你这绿帽子王,总算回来了。你别着急发火,听我说完。”她随手端起一碗冷茶,咕咚咕咚灌两口,毫不讲究,“闲的没事儿抢着往脑袋上戴绿帽的,我这辈子也就见你一个了,你说你傻不傻,听风就是雨的,我要再晚去一步,你非得后悔一辈子不可。”
她说完,又觉得一辈子太夸张,照陆震霆这个破德行,也就伤心个十天半个月差不多了。
她高估了他,心里有点儿后悔。
陆震霆却仿佛被她的一席话震住了,不再如进门时呼呼扎扎眼露凶光,反而绕到桌子后头给自己倒一杯茶,坐下说,“她怎么样了?叫过大夫没有?”
娜仁托娅偷偷翻个白眼,放低了音量答:“还用得着你说,早就请过了,厨房正熬药呢。”
陆震霆放下茶杯,又问:“不严重吧?”
娜仁托娅道:“没死就是万幸。”
陆震霆长叹一声,怅然道:“我一时昏了头了,原本只想晾一晾,省得她仗着有爷宠着,什么事儿都敢干。”
娜仁托娅是局外人,好赖都跟她没关系,这会子居然生出一些打探的心思,好奇道:“那个江淮之……是真的……”
“有也让他没有!”陆震霆一拍桌子,把角落的空茶杯都震起来,俊朗的面皮上装满愤懑,“胆子不小,敢跟爷抢东西,爷就让他有来无回!”
话说得又狠又绝,显然江淮之已是凶多吉少。但娜仁托娅想的却是,有本事你拿这话去找四叔说,看他不赏你一顿板子吃。她面上做出些凄然神色,表现的很能理解陆震霆的苦痛纠结,再拿帕子在眼角按一按,点头道:“这当中必定有误会,妹妹那样的人品,怎么会与个侍卫牵扯不清,王爷,您可要明察秋毫呀。”
陆震霆道:“人都死了,还查个屁!”再一抬头,撞见娜仁托娅悲戚的脸,他那股子刚压下去的火蓦地一下又窜上来,“你哭什么哭?中邪了?”
娜仁托娅立刻板起脸,“怎么?还不兴我幸灾乐祸喜极而泣啊?”
“你!”陆震霆站起来,要发火,无奈又不能冲着娜仁托娅发作,这前后羁绊的,便撂下一句“你好生看管,爷回头再来”,便甩手走了,把进门前的打算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院子里静下来,娜仁托娅才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苍白纤弱的青青,摇头叹息,“美人自古是祸水,我呢,却连当个祸水的本事都没有,只能坐台下看戏,好遗憾呐。”
陆震霆几乎是落荒而逃。
说到底,他害怕去见青青。此时此刻躺在床上的她就就仿佛是一个错字,不断提醒着他的愚蠢与武断。
想也想不出办法,他索性一头扎进扬州美人的温柔乡里,来个醉生梦死才好。
服过两帖药,第二日晌午,青青总算醒了。
然则却没料到,她睁开眼第一个瞧见的人会是娜仁托娅。
“你醒了?口渴了?绒花,快端杯温水来。”转过身又叫,“绒月 ,你也来。”
她这一屋子的丫头,竟没有一个有好名儿的……
青青仍在恍惚当中,头重得很,浑身酸得仿佛被人打断了骨头重新接起来,哪哪都觉着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