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只眼似深渊, 牢牢将他锁住,令他无从思索, 无从抗拒, 只能跟随她眼底牵引, 一步一步堕入她设下的陷阱——亦是他长久追随的幻梦。
只那么短短一瞬, 屋外扰人的蝉鸣突然终止,天地似初始般寂灭。
赵如峰的拇指抚过她下颌,指头温软滑腻的触感让人留恋, 更让人冲动,毫无预兆又似情理之中, 他扶住她纤长脖颈,身体下压,几乎是急迫地贪婪地吻上那双他思慕多年的嘴唇。
呼吸被彻底打乱,他吻着她, 含住她,一段一段品尝她。
耳边仿佛只剩下缠绵喘息声,一声叠一声地催着,催着他疯, 催着他狂,催着他不顾一切占有她。
可惜的是, 这个吻还未到尽头,窗外的蝉声骤起, 死灰复燃, 赵如峰的动作也慢慢缓下来, 最终他离开她的唇,在与她只剩支持的距离间,等她在静默中睁开眼,笑着说:“你不敢。”
“青青——”他欲言又止,或亦是无话可说。
她抬手抚上他面庞,眼神中已将他当做素世的情人,口中点点滴滴皆是真情,“那年我才十岁,父皇在坤宁宫指着台阶下的你说,小十一,父皇已为你挑中驸马,却也还想多留你几年,就让赵家小子等着去吧。”话到此处,她忽而发笑,是阅过千帆,看破红尘之后的落寞,“这一等就是七年,等到物是人非,等到沧海巨变,你与我,注定是陌路人了。”
“不是!”赵如峰内心羞与愤交织,这股浓烈却难以捉摸的情感憋在胸口,一时间找不到出路,使得他语无伦次,几乎手足无措,“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怎么会是陌路人?我与青青,与小十一,是皇上指的婚事,是天经地义……”
“你已经娶了亲了!”青青转过头盯住他仓皇的脸,不耐地拔高了语调,“而我,不如便要进宫去伺候当今圣上,谁?我的杀父仇人!”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吓得赵如峰几乎要伸出手去捂她的嘴,“今上并未完全信任我赵家,指不定府里就有他指派的暗岗暗哨,青青,你是要进宫的人,再不可如此口无遮拦。”
青青浑不在意,眼含讥诮道:“放心,出了事我一人担待,绝不连累小侯爷。”该说的都说完了,她后退一步,离赵如峰远一些,冷冷道:“时候不早,我怕姐姐等得焦心,先走一步。”
她说要走,赵如峰却也不敢留,只呆呆望着她拉开门,迎面扑来满地雪白耀眼的光,刺得他视野模糊。
隐约中他听见她说:“姐姐的东西,我是懒得要的。”
一眨眼,似仙踪隐匿,遍寻不着。
她仿佛不曾来过,他仿佛不曾吻过。他在怅然中坐回原位,一瞬之间而已,他吐出一口浊气,方才那股子无头乱窜地情绪,这一下便都抒发尽了,他再也不是坤宁宫石阶下面如冠玉的少年,她也再不是隆庆怀中娇蛮可爱的凤仪公主。
物是人非事事休,方不过如此。
不知不觉间,夏日已经耗完了大半,午后整该是闷热的时辰,却在树荫下透出点点凉意。
今日大夫刚诊过脉,时常看守她的容长脸老嬷嬷便走进来,一瞧见她横在座上软趴趴的模样便忍不住出言教训,“姑娘这样实在不成体统,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宫中女子德容兼修,一进一退皆有法度,姑娘如此……恐怕要再学学规矩。”
青青原本拿手臂支着脑袋斜躺着,听她说话,这才似从梦中醒来,凉凉瞥她一眼,复又闭上眼说:“得了吧,我学规矩的时候,你那些主子们还不知在何处摘野果子呢!一棒子茹毛饮血的东西!他们多嘴也就罢了,野人的奴才也要来教训我,真倒替你们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