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老师年逾五十,将近退休,有些谢顶,喜欢穿守旧的正装,却偏爱搭配一双不合适的亮皮尖头皮鞋。这事曾经被好心的学生提醒过,他只是笑着说:“这鞋是我女儿买的,舍不得送人,也不能让她失望。看久了也挺好的。”
所以姜离一直很喜欢他。
她不知道怎样才叫一个“好父亲”,但日后有人问起,她就有了答案。
骆老师感慨地说:“看点名册,发现选我课的人,大部分都是航天学院、建筑学院的学生,以理工科学生为主。我特别能理解,当年我学中文的时候,也不乐意再选文学方面的课,都爱往法学、心理学这样的课上跑。”
见不少同学放下手机,骆老师点了下李春和:“你给我的印象特别深,来上课的次数特别少,但是作业写得不错,你说说为什么选我的课吧。”
“啊……”李春和挠挠头。
骆老师鼓励说:“随便聊聊,别把我当老师,还有不到两分钟下课。”
“嗯……”李春和实话实说,“学校帖子里都说您不挂人,我就报了。”
确实大实话。
骆老师笑着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有些可惜地问:“不会都是一样的理由吧?”
姜离看着他,迟迟不敢举手,这个时候说话,就太显眼了。
正当她跟自己的怯懦做思想斗争时,有人笃定的给出了答案:“不是。”
熟悉的声音。
姜离一愣,他什么时候来的?
“李春和旁边那位同学说说看。”
杨慎行站起来,说得很恭敬,“我是理科生,其实没读过几本文学著作,但我很相信文字的纯粹,不像平时说话,言不由衷,词不达意,加上环境、动作、语气各种外在的条件,说话有时候会变成曲解的途径。”
“很好,继续说。”
杨慎行笑了下,“就像,如果我在图书馆表白,没有拿花,没有深情款款的态度,对方就会误以为我在开玩笑,甚至会觉得我在恶意整人。”
但是文字不会,它很纯粹,它有比星河更璀璨的解读。
只是每一种,都承载着你对或长或短生命的理解,就算是巧言令色,也只不过是读的人在自欺欺人,文字是不会骗人的。
字里行间的痛苦是真的,欢愉也是真的。
——
骆老师喜形于色,遇见这样的学生,他也觉得很有意思。
姜离知道,杨慎行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也许是姜离出神太久,连老师宣布下课她都没留意。
身边三三两两有人起身,出教室,她还沉陷在杨慎行刚刚那一番话里。
“你还要盯着我看多久?”
杨慎行冷冷地横了姜离一眼,“怎么?不怕我误会?”
“……”姜离回过神。
“讨厌我,你就离得远一点,别总做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事。”
姜离喉咙干涩,“……哦。”
忍不住问了声:“你从后门进来的?”
杨慎行白她一眼,“不然我难道在上课的时候走前门或者翻窗户?”
曾经不就是顶着一头奶奶灰若无其事走进教室的?
姜离没接话,转过头,胡乱把书塞进包里,先离开教室。
她几乎是逃走的。
这样慢慢转变的杨慎行,比之前嚣张、幼稚的杨慎行,可怕多了。
像是能把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