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钧研本人也洋溢着见家长的郑重其事:衬衫扣好, 头发理顺,转眼就恢复了内敛深沉优雅得体的绅士风度——如果不是躺在地上,胸口被人踏上了一只脚, 估计看起来会更加得体。
“别动。”赵亦手忙脚乱,脚下阻止柏钧研想要出镜的企图,手上整理自己乱七八糟的仪容。
她,深更半夜, 和男人独自待在度假胜地的酒店房间,还有什么比这更不知死活?以她对赵参谋长的了解, 柏钧研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平息其怒火, 她本人也需陪葬一百次方可谢罪。
“别出声。”她半是警告半是请求, 看柏钧研乖乖点了头, 这才接通了视频。
屏幕上出现赵参谋长茫然的大脸。
所有第一次在视频镜头中看到自己的人,都会出现类似的茫然。“我怎么这么丑?”“额头怎么这么大?”“脸上怎么这么多油?”……这是一般人的心路历程, 而赵参谋长的茫然, 主要还是来自于很少和赵亦这么近距离接触。
他们刚加上微信不到一个星期。
视频不比电话,两个人面面相觑, 既不能夹着电话浇花喂鱼,也不能戴着耳机跑步刷牙, 必须全情投入完成一段排他性的对话活动, 赵亦简直不明白赵参谋长为啥突发奇想要采取这种高科技的通讯方式。事实上, 他会使用微信这件事, 已经让赵亦感到惊异。而且,他的朋友圈里充斥着心灵鸡汤、养生知识和励志感言,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别人家爸爸”并没有太大区别,这让他在赵亦心目中的形象油然可亲了起来。
但从外表上看,他还是那个威严冷淡的爸爸。
父女俩对视片刻,隔着屏幕感受到彼此泛出的尴尬,赵参谋长清了清喉咙:“赵亦!”
“到!”
这一呼一应,铿锵有力,把柏钧研都给看呆了。他想提醒一下赵亦,这不是参加国庆阅兵,没有必要抬头挺胸接受首长检阅,但为时已晚,赵亦已经高高抬起了下巴。
赵参谋长盯着赵亦脖子,深深皱起了眉:
“脖子怎么回事?”
赵亦秒收下巴,化作一颗蒸汽番茄。
“蚊、蚊子咬的……”
“这么大的蚊子?”
“我在热带……”
“知道,你在大溪地,参加你那个什么好朋友的婚礼。”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含量非常丰富——她爸看她的朋友圈,还知道程小雅和她的关系,赵亦十分惊异,她以为她爸是那种连她多少岁都不记得的人。
“你哪天时候回国?”
“大概还要再过两天……”
“什么大概,没个准信?这么大的人,做事要有计划。到北京跟我汇报。我一个老战友,给你介绍了一个对象,你去见见。”
赵参谋长一贯令行禁止,讲话不是反诘句就是祈使句。赵亦噎了半天,意识到自己果然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剩女的领域,她爸居然马不停蹄在给她安排相亲。
“能不能不见?”
不假思索冒出这样一句答复,非但赵参谋长惊了,赵亦自己都惊了。就算是当年转系,她也只敢先斩后奏,从来没有当面忤逆过太上皇的旨意。她想她是翅膀硬了,有人给撑腰了——那个人好整以暇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笑意微微听她讲话,听到这一句,笑意更甚,目光柔软充满鼓励,居然是这样的柔软给了她勇气。
勇气未必要生长于酷烈的土地。
“爸,以后,能不能别再给我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