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地方,周小曼却踟蹰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上门去打扰。上辈子,她找到生母时,母亲是带着她去外面的茶餐厅吃饭的。那个时候,母亲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在茶餐厅里点单。
她没有跟继父继兄打照面。也许母亲根本不希望她出现在新家人面前。
周小曼直到此时,一腔激愤冲击着的脑袋才慢慢冷静下来。她鲁莽了。现在的她,即使找到了生母,又能怎样?她要求生母要回自己的抚养权?呵,且不说周文忠肯不肯给。就是生母,也未必想要她回去吧。
再是理解生母的无奈跟不容易,周小曼也难以释怀当年母亲抛下自己的事实。她对母亲而言,是个累赘。
周小曼近乎于冷酷地评估起自己在生父跟生母两边的生活质量。
跟周文忠一起生活,最起码的是衣食无忧,有学上。
可到了母亲这头,情况就难说了。且不说城中村的生活环境脏乱差,首先上学就是个大问题。她的继兄,在老家读完小学后跟着父母到这边,就没有再读初中了。户口不在当地,想要上学,得交好大一笔借读费。
周小曼不想成为母亲的负担。
她深深地看了眼油漆斑驳掉落的木门,默默地转过了身体。她妈不容易,生活给了她妈太多的苦,她不怨她妈。
周小曼转身的时候,恰好正对了狭窄的巷子。那里面传来一阵叫喊声,然后冲出一道她来不及看清的黑影,直直撞到了她的腿上。她吓得“嗷”了一声,本能地一个侧翻避开,那黑影已经冲了过去。后面追着一群操着方言叫骂的人。
大肥猪终于被堵在了巷子口,周小曼也被人群堵在了大门上,不得动弹。
满身油汗的中年男人骂骂咧咧地追过来,拿着根一头倒弯钩的小拇指般大小的尖利铁器,那钩子一下子就穿过了猪的皮肉,钩住了肥猪的喉咙。吃痛的猪拼命想往后挣扎,却被男人拽着铁钩死死拉住。
也许是尖钩钩住了喉咙的缘故,猪怕越挣扎钩子就刺的越深,中年屠夫一人竟然就制住了这头肥猪。
周小曼蓦然想到了贝多芬的名言:扼住命运的咽喉。用在此处,是那般滑稽,却又分外贴切。
中年屠夫骂了句:“日你个球!妈**,还敢跑!”
另一个相貌跟他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轻男人,骂骂咧咧地操起把尖刀,一刀捅进了猪脖子。鲜血随着出刀的动作,喷涌而出,大约是因为喷射的太急,甚至还带着血沫。
周小曼吓得“啊”的一声尖叫,面色惨白地钉在原地,连动都动不了了。
那血足足喷了好几分钟,原本力大无穷的肥猪才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它倒下以后,又奋力挣扎了一阵,最终不甘心地断了气。
一直到死,它连嘶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旁边有人看得意犹未尽,满脸醉酒般的酡红,咂着嘴道:“这不出声音来,总是少了个味儿。”
立刻有人驳斥:“行了啊,叫得瘆人得慌,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才好。”
周小曼浑身打着哆嗦,炎炎烈日都没办法驱赶她从心底发出的惊恐与寒冷。她想,她是没有办法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下去的。
杀猪匠家的女主人看了于心不忍,关切地问了句这个模样陌生的姑娘:“你没事儿吧。”
一句话出口,打了照面的两人都愣住了。
周小曼知道自己长得像生母年轻时候的模样,这也是周文忠对她深恶痛绝的原因之一。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