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缱点点头。
钟太医的医术毫无疑问是优秀的,否则也不可能被信国公府当做座上宾供养在府上。他曾师从孟斐然的祖父孟国手,这些年一直主要负责杨绪尘的身体调养,要说整个大魏朝,哪个大夫对尘世子的病最熟悉,只有他们师徒。
因而当钟太医都露出这般神色,也就意味着杨绪尘这次真的到了九死一生之时。
时间缓慢地走过,天色渐暗,黑云压城,天边远远传来闷雷之声,整个信国公府安静得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惊鸿院里,杨霖带着一众妻儿等在外间厅堂,往日总是从容淡笑的模样早已被凝重取而代之,王氏坐在他身边,掩盖在衣袖下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串佛珠,一颗又一颗被飞快捻过的珠子泄露了她已经告罄的耐性。然而默契的是,两人的神色都还算镇定,无形间便给人以莫大的安定之力。
从衙门急匆匆赶回的绪丰、绪冉都在廊下不住地踱着步,杨缱则抱着绾儿安静跪坐,子归陪在她身边,绪南乖乖抱着王氏的手臂,厅堂里安静得只剩下穿堂而过的粘腻的风,裹狭着湿润的泥土之气,以及即将到来的一场倾盆大雨。
所有人都在等。
佛珠波动的声音戛然而止,几人下意识抬起头,王氏轻描淡写地开口,“我做主换掉了府上所有的门房与护院,惊鸿院与锦墨阁自今日起,守卫再增一倍。”
“下次,再有人不打招呼便进府,就别怪我弓箭伺候他们。”她的声音平静至极,抬眼扫了几个儿女一眼,最后落在杨缱身上,“哪怕是皇子皇孙,谁敢擅闯国公府,死伤不计!”
她目光如刀,刺得杨缱连呼吸都下意识僵了一僵。而后她便意识到,母亲这是彻底恼了。
“夫人,”杨霖疲惫地揉着额头,“你这是在迁怒。”
“我就是迁怒了又如何!”
哗啦一下,穿起佛珠的细线被眼前的妇人一把扯断,王氏一掌拍在几案上,严厉地望着眼前的几个儿女,“听好了,若我知道有谁再敢随意放姓季的进府,家法处置!”
厅内一片死寂。
“都聋了吗?!”王氏厉声。
“是,谨遵母亲命。”杨缱几人如梦初醒,连忙领命。
杨霖长长地叹了一声,抬手揽过王清筠的肩,后者垂下眸,终还是没忍住流泪,“若不是她……倘若尘儿有任何差池……”
“不会的。”杨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我儿吉人自有天相,定能顺利渡过这一关。孟国手医术了得,有向仁与斐然相助,不会有事的。”
王氏摇摇头,说不出一句话。
”别忘了还有国师塔。”杨霖轻声道,“温家人的本事,总归不是虚言。”
王氏微微一怔,抬起头。
“想起来了?”杨霖唇角上翘,“可有安心一些?”
想到杨绪尘生辰收到的大礼,王氏犹豫再三,终还是缓缓点头,“是了,我儿吉人自有天相。”
大雨倾盆而落,轰隆雷声之中,暗三悄然出现在了门口,“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杨霖挑眉,“何人?”
暗三几不可察地瞥了一眼杨四小姐,低沉道,“燕亲王府世子。”
众人顿时都是一怔,紧接着同时望向刚刚颁布了府上禁令的女主人。后者一声冷哼,“国公府如今暂不待客,让他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