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绪尘的命格,许多年前在帝师看来就是一盘死棋,这么些年,他们不是没有努力过想逆天改命。
曲宁温家这些年人才辈出,从帝师,到温解意,再到温子青,一代比一代天赋异禀。杨霖不敢说当年自家岳父与温解意成忘年交是真的意气相投还是有意为之,但至少他敢肯定,一开始王照接近温解意,就只是因为他姓温而已——
杨绪尘当年也是王老家主的一块心病。
可惜温解意也没成功。
唯有温子青,温家百年来的第一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杨绪尘的命灯点燃后,杨霖曾手书一封送往岭南一丈峰,得了帝师亲笔答复,说那棋局隐隐有了盘活之势。
杨霖收到信时,几乎要落下泪来。
当然,有些事不能尽信,弘农杨氏这些年一直在四处寻访名医奇药,孟国手时至今日也还未停过研究杨绪尘的病症,若有治愈的可能,他们也不愿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天命上。
“设命灯乃是极难之事,温子青尽管天赋奇高,却终究年轻,能独自为你点二百八十盏灯已是令人惊叹了。”杨霖揉着手缓慢道,“所以当为父与你母亲提出要求后,他也只说尽力一试,却并不敢保证分毫。好在他临行漠北前终于寻到了法子,将命灯准备妥当,接下来只需你的至亲以血为引,亲手点燃命灯即可。”
父子俩坐在茶台前,杨霖说的轻描淡写,却令杨绪尘蓦地停住了洗茶的动作。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好不容易回复些血色的脸再次惨白如纸,“……什么?”
“见识浅薄。”杨霖无情开了嘲讽,“想什么呢,命灯续命,至亲之血一盏里仅需一滴。”
杨绪尘却仍如雷重击,身形一晃,险些晕厥。
八百一十盏命灯……他的父亲母亲,就这样一滴血一滴血地滴过去?
他几乎呼吸不上来,杨霖吓了一跳,赶忙安抚他,“莫怕,听着多,实则不尽然。莫说是为父,便是你母亲,一趟下来都没什么感觉,第二日还去马场跑了一圈呢。”
杨绪尘蓦地红了眼眶。
杨霖看着心疼,嘴上却还是道,“你的学问呢?吃肚子里了?孟国手有时给为父扎上几针,放血的量都比点那八百一十盏命灯多,怕什么。”
青年猛地背过脸,说不出话来。
自家儿子这难得一见的哭相让信国公又是心疼又是稀奇,他似乎找到了多年前儿子还是个豆丁时逗儿子的兴致,索性继续煽风点火,“这命灯一法,传自温家祖先,点灯容易,长明难。命灯特殊,隔一段时日需换上一批新的灯油,每当这时候,就需要血亲重新滴血为引。”
杨绪尘呼吸一滞,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只听他的老父亲继续道,“所以你去漠北后,为父把南儿踢去点灯了。”
尘世子:“……”
“说来也巧,今儿恰好轮到阿离了。”信国公一边欣赏着自家儿子精彩绝伦的脸色,一边轻描淡写地开口,“这会,她应该已经在国师塔了。”
杨绪尘已经彻底不想说话了。
信国公看着他,唇边笑意渐渐消隐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的郑重。
“重安,如今你已知晓,你的至亲一直在为你能活着而努力、挣扎、牺牲,甚至卑微地祈求天命,你可还忍心心存死志?”
杨绪尘怔然地定在原地。
……
国师塔,乃历代国师居住之地,能上这座高塔的除了国师,便只有被国师亲自带上来的人。
杨缱不是第一次进国师塔,但却是第一次上到塔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