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温喻,杨缱昏昏沉沉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后精神大好。听闻父亲已回府半日,便简单梳洗一番,直奔松涛苑。
连续几日留宿集贤阁处理公务,杨霖看起来毫无倦容,精神隽烁。瞧见自家闺女小脸都瘦了两圈,信国公心疼得紧,又是命人布置暖阁,又是招钟太医询问病情,听说因杨缱生病而府上几日不得安宁后,气得当场招了杨绪南过来训话。
“臭小子,明知你姐姐病着,都不知挡着点人?”杨霖没好气地灌了口热茶,目光落在杨缱脸上,又不由语气一软,“你也是,不想见便推说静养,谁还能逼你不成?”
信国公府嫡女不过得了一场寻常风寒,便有源源不断的人上门探望,光是名贵药材都收了小半库房,其中更是不乏贵人赏赐,人气之高,令人无比艳羡,却也让人烦不胜烦。
弘农杨氏年轻的宗子在外风光无限,回了家就成了食物链底层,面对父亲的怒火,这几年抽条般长高了许多的小伙子又怂又憋屈,“儿子知错了。”
杨霖重重一哼,“还不给你姐姐把药端来?”
绪南顿时屁颠颠接过白露手中的药汁,殷勤放在杨缱面前,“姐,趁热喝。”
以为今日能逃过一劫的杨缱:“……”
“不过父亲,这也不能全怪儿子。”杨绪南忍不住为自己伸冤,“旁人儿子挡了也就挡了,楚王殿下要来,儿子敢拦吗?”
今时不同往日,若季珏还只是七皇子,杨绪南说不让他见人就不可能让他踏进锦墨阁一步,可人家如今是主政亲王,他便是有八个胆子也不敢在季珏面前放肆啊。
“亲王怎么了?亲王就能碍着我儿养病了?”杨霖恨铁不成钢地拿指头戳他脑门,“你问问你大哥,看他怕不怕楚王!”
我能跟我大哥比吗?!杨绪南简直要给老父亲跪下了,“儿子这不是看在四姐这些日子对楚王殿下态度有所缓和,才没认真嘛。”
杨霖顿时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半晌没咽下去,望向杨缱的目光有些复杂。
后者喝完了药,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塞满了黄连,苦得舌根都麻木。她不紧不慢地漱了口,对上杨霖的视线,“说到这个,女儿今日的确有事想同父亲说说。”
信国公摆出洗耳恭听之态,一旁杨小五也是一脸好奇。
“季珏希望我四方朝见时避开季景西,去京郊温泉别院小住几日。”杨缱淡淡道。
这大抵是三年来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熟悉的名字,她说的这般稀疏平常,坦荡磊落,仿佛那个人从不曾与她海誓山盟,也不曾弃她而去,只是一个与她而言无足轻重的外人。
杨霖父子二人皆是一怔,没等杨霖开口,绪南便抢先道,“我同意。”
杨霖瞥他一眼,不语。
绪南继续道,“这个提议甚好,有些人既然断了干系,能不见就不见,免得徒增尴尬。人如今是朝廷默认的北境王,身后不仅有八十万漠北军,还手握数百良驹草场与几大矿藏,更别说其中还有打造兵器必备的精铁,朝廷恨不得把人供起来……姐姐不过是南苑书房的一个普通夫子,说不定人家早忘得一干二净了。”
满口的夸赞,硬是让他说得阴阳怪气咬牙切齿,不知的还以为他与对方有深仇大恨。杨缱听在耳里,只觉方才喝的药更苦了。
“绪南。”杨霖警告地瞪他。
杨绪南撇撇嘴,“总之,姐姐这次就听楚王的吧,没关系的人,不见也好。”
杨缱望向自家父亲,“父亲认为呢?”
后者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心中已有答案,说说吧,为父帮你参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