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连载到第三章的时候,忽然之间,许多人都沉默了,他们感到自己仿佛从杨雪的作品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我像一个优伶,时哭时笑着,久而久之,也不知道这悲喜是自己的,还是一种表演。很多人在看着我,他们在叫好,但我很孤独,我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我幻想着我在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世界。那里只有神与妖,没有人,没有人间的一切琐碎,却有一切你所想象不到的东西。但真正生活在那里,我又孤独,因为我是一个人。”
幽静的咖啡厅里,轻缓悦耳的钢琴独奏声跃入耳里,沈得鸿却是一脸慨然的合上了手中《申报》,叹道:“佑亦此番话说出了多少人的心声!现今的国人,谁又不像个优伶,面上覆着一层撕扯不掉的伪装?真是可悲!”
不愿再想下去,沈得鸿晃了晃脑袋,强行打起精神,双目晶亮的问起杨雪:“佑亦后面的文稿应该存了不少了,能否让我一睹为快?”
杨雪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沈得鸿一下,端起身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故意反问道:“雁冰可是真的想看?”
沈得鸿纠结得五官都快拧到了一块儿去,好半晌才颇为不舍的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给我看了!”
他怕自己一睹为快之后,剩下的便是满心感慨,却又无人可说。与其心中憋闷,倒还不如随着众人的步伐,慢慢等着《申报》的连载算了。
“噗嗤”杨雪被沈得鸿的模样逗得发笑。
她拿出手帕拭了拭嘴角并未喷出的清茶,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沈得鸿正色道:“今日将雁冰邀约出来,我其实是有一事想要邀请雁冰帮忙的。”
“佑亦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大可直言,我若能帮你,便一定会帮!”
沈得鸿与杨雪的私交甚好,且杨雪从未如此直白的请求过他的帮助,此时杨雪亲口相求,若不是还有仅剩的一点儿理智,他甚至有些想直接应下了。
杨雪见状,也不扭捏,直奔主题说道:“我同林升日前谈好,想发行新的报纸为《申报》的兄弟报。我所结交的文人里,只与雁冰你最熟,所以,哪怕我知道你还为《小说月报》做着编务,却仍旧想请你担任这份新报的总编辑。”
气氛蓦地安静下来,沈得鸿一边思考着,一边沉声道:“佑亦,发行一份新报并不容易。”
“我自然知道。”杨雪浅浅笑开,拿出自己一早便带在身边的一份策划书,摊开道,“雁冰不若先瞧瞧我做好的策划?”
沈得鸿拿起杨雪放在自己面前的策划书,只见策划上最开头的地方便写着一行大字——《中国公报》之办报方针: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
仅仅十二个字,就已经牢牢抓住了沈得鸿的眼球。
这办报方针正是此时民国的办报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如果真能做到,则必当引起当今社会的一场极其震撼的动荡!
沈得鸿神色激动,详细询问道:“佑亦,这‘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该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杨雪意料之中的笑了笑,气定神闲道:“雁冰,何谓《公报》?秉天下之大公。何处有真相?《公报》统统写予你看。当然,要办到这一点,则必须遵守以下几点:不结党,不依附任何党派,严守政治中立;不谋取私利,决不能收钱帮任何人说话。”
喘了口气,杨雪接着道:“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卖国。洋人做得好,我们可以夸,洋人侵犯中国利益,我们必须如实报道。不做卖国求荣之事,不做卖国求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