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大,知了声声叫着。
她晕沉沉地睁不开眼,满目不断放大的橙黄光圈。
“听说,初三二班的骆缘是个神经病。”
“是啊!她好恶心,把叶冶写到自己的黄色小说里!”
摇晃的镜头,是自己在奔跑。
近视眼镜歪歪扭扭,几乎要从鼻梁脱落,她没手去扶,只顾着跑。
胃里泛起酸水,一阵一阵地,涌向发疼的喉咙口。
她猛地撞到一个坚硬的障碍物,镜架折了,痛得好似生生压进了她的肉里。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少年骄矜而冷漠的神情上。
“你真是个变态。”他说。
“呕——”
骆缘没有忍住,吐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骆小姐你怎么了!”受到惊吓的职员跳起来,连忙拿纸巾给她。
她没喝酒,来前没吃饭……即便这般,这一呕也令她落入一个狼狈的境地。
骆缘一边用纸巾捂着嘴,一边发抖地往后退。
椅脚摩擦地板,嘎吱作响。
——她在惧怕,看台下面的东西。
“骆小姐?”职员们不解发生了什么事,用小心翼翼的语气试探地问她。
尽管已经习惯骆缘回话前会短暂停顿,但这一次的,无疑是最难熬的。
“我……”
骆缘拎起包包,抱歉地冲他们笑笑:“我有点不舒服,不好意思,我想先走。”
她走得太快,他们一句“我送送您”卡在半路,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已头也不回地奔向了电梯。——简直像在逃难。
电梯门匆匆合上。
通过透明的电梯壁,表演场地的盛况尽收眼底。
骆缘双手握拳,艰难地吞着口水,站立不安。
不应该坐电梯的——她感觉自己此举,没能帮助自己成功逃出名为“叶冶”的梦魇;反而,这架下降速度缓慢的电梯,正载着她,不容拒绝地朝他的方向驶去。
魔幻的音效配合着舞动的长鞭,身处中心的男人乖顺地趴在地上,宛如一团没有知觉的死肉。
美酒、狂欢,叫好声。
他是包容万物,没有脾气的棉花,来人便可踢上一脚。
“啪——”长鞭落下,皮开肉绽。
人群中笑声更大。
恶魔们举着刀叉,吐出猩红的舌头,等待将他分食。
而男人只是曲起脊背,忍耐着疼痛。
瘦弱见骨的背部通红一片,像煮熟的虾子。
骆缘正在走神。她在走神,所以她能不躲不闪地看到这一幕。
她跟自己说:那不是叶冶。
——叶冶凭什么变成这样?凭什么!
那个高傲的、凶悍的,冲她吐唾沫的……那一个,冷声骂她“变态”的人……才是叶冶。
“叮。”电梯门开了。
狂躁的音乐声更响,空气中的酒味愈浓。
在电梯下降到通往出口的一楼之前,她的手率先按下了二层。
炼狱笑嘻嘻地,对她敞开了大门。
骆缘的身后没有聚光灯。
她挤进拥挤纷乱的人群中,无人为她让步。
那一瞬的心境好似回到了中学时代,隐没于众人之中的她,窥见光束所在的方向,毫无头绪地往那里钻。
其实自己也辨不清楚,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