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若萧澜逼我太甚,我的确是愿意的。攘外必先安内,便是此理。
“皇上,可需要我彻查此人,确认他是否为乌沙?”
见我半晌不语,面露冷笑,白厉主动请命。
我点了点头:“若你找到此人,带他来见朕。朕亲自会一会他。”
白厉拜退:“遵命。”
这夜之后,我的日子暂且恢复了平静。光阴似箭,没过多久,萧澜便已返回冕京,而萧独亦抢先三哥萧默一步从瀛洲归来,紧随父亲的脚步踏入冕京的城门。
我登高望远,在宫楼之上,眺见他们的人马浩浩荡荡行进冕京的北曜门。
城道两旁人山人海,高耸入云的北曜门缓缓开启,门后透出万丈曙光之际,数万白鸽一齐飞上天穹,夏风吹得开遍满城的千日红漫天飞舞,绚烂宛如烟火。
萧澜身披金色铠甲,头戴旭日王盔,身骑白象,受万众瞩目,英武如神;他的八名御卫之后,便是随后进城的萧独,他玄甲乌骓,浑身上下一水的黑,一手拎着亲手斩下的海寇头子的头颅,虽跟在父亲之后,仍是霸气难掩,气宇轩昂。
父子二人风光无限,此情此景,只比当年我凯旋时更声威浩大。
我不知冕京的百姓是否还记得我这个废帝,兴许在他们眼里,我的统治只是昙花一现的盛景。若寄予我厚望的生母见了我今日这般模样,不知该有多失望。
我未一飞冲天,反倒坠落至此,实在愧对她为我取的这个“翎”字。
如此孤身立于这城楼之上这般想着,我竟有种一跃而下的冲动。
我张开双臂,一任炎风撕扯着我的红袍黑发,宛如母亲赴死之时。
她是那般美丽而决烈的女子,父皇虽封她为妃 ,将她禁于这偌大的皇宫之中,却花了一生也未令她倾心于自己。及至死时命她殉葬,也未能如愿以偿。
“看,那是什么人?”
“是羲和,羲和女神现世了!”
“吉兆,吉兆啊!”
“快跪下祈福!”
底下有人此起彼伏的喧哗着,显然是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我低头俯瞰,只见万千国民纷纷朝我下跪,头颅朝天,乌压压的一片,连城道中央正在行进的人马都停了下来,身为一国皇帝与皇太子的父子二人皆仰头望着我,只听他二人同时下令,数百御林军便冲到了我的下方,扯起那巨大的冕旗,似乎怕我真往下跳,而萧独径直一马当先,越过御林军冲进了宫门。
我欣赏着底下这兵荒马乱的景象,笑得咳嗽起来,不得不以袖掩面,却不禁想到那引得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褒姒——她与此时的我是多么相似啊!
做一国之主,我做得失败,做倾国祸水,我倒像模像样。
讽刺,讽刺。当皇帝,当成了一个笑话!
我仰头大笑,身子向后倒去,倒在一个人**的怀里。
他的身上有股杀伐的血腥味,混合着海水的咸涩,活像个海寇,精健结实的手臂一收,冷硬的铠甲抵着我的背脊,铬得我骨头都疼,浑身都要散架似的。
“皇叔,几月不见,你好像又瘦了。”
萧独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褪了一分青涩,多了一丝野性,像个大男人了。
我挣了挣身子,哪知萧独半分力道不松,反倒将我搂得更紧。
“皇叔,你方才想干什么?”
我笑道:“自然是来观赏你们凯旋,怎么,你以为孤要跳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