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亚男不知道他此刻的愤慨,烤好一片面包,顺手放盘子里递了过去:“要果酱么?”
高建峰讨厌甜腻腻的味道,摆摆手,一口气先喝光牛奶,匆匆抹了下嘴:“阿姨,我先撤了。”
“急什么,不是约好七点半吗?”李亚男追了两步,“嗳,你把那面包吃完再走。”
高建峰只好又抄起面包,拦腰一咬,两口全塞进嘴里,高志远见状,也从椅子上蹦起来:“哥,等我!”
“你俩骑车慢点,”李亚男冲门口换鞋的两只说,“对了,老高今天回来,你们也都早点吧,晚上一块吃饭。”
这句话,就只有高志远应答了,高建峰好似没听见,只挥挥手说声阿姨再见,人已经开门走远了。
“唉,师座回来了,晚上又不能开音响听歌了。”高志远跨上他的小自行车,无限惆怅地叹了口气,“真烦,你知道他还什么时候下部队么?”
高建峰不关心斯人斯事,答非所问的说:“我晚上有事,你放学和段暄他们结伴回吧,过马路记得看车。”
“又打球?”高志远立刻侧目。
他是打小就缺乏运动细胞,跟同父异母的哥哥分属不同的物种,至今也弄不懂,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究竟有什么乐趣,不过顿了下,他又神神秘秘地笑了:“我知道,你是要去看杜姨。我昨天见你从抽屉里拿了三百块钱,哥,那是你上学期数学竞赛得的奖金加剩下的生活费吧?”
高建峰乜着他,不吝用眼神传递出,他是在看一个阴险的小特务:“哪哪都有你!我前阵子问过了,杜姨的腿最好还是做手术,人工髋关节置换,放学我先去看看情况。”
“手术啊,那你这点钱,很明显也是不够的。”高志远皱着眉,“王宁哥呢,他现在能出来接活吗?”
“他们学校不让,在校生不许私自接活,何况他也没有导游证。”高建峰说着,看了一下表,发现时间尚早,索性配合着腿短的高志远小朋友,慢悠悠往前骑。
高志远是资深话唠,这会儿倒是难得沉默了一刻,才推着眼镜谨慎地问:“哥,你算过这么多年下来,给了杜姨他们多少钱么?”
“没,”高建峰漫不经心地应道,“算它干嘛?”
“那你……打算管多久?”高志远追问。
高建峰一秒作答:“管到王宁找着工作,有稳定收入为止。”
高志远猜到他会这么说,酝酿一下,换上了一种特别“大人”的腔调:“哥,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你不欠别人的,这么多年了,已经尽心尽力了,差不多就行了。”
高建峰瞥着他,对他的一本正经十分受不了:“我欠谁啊?不是,小高同志,你能不能诚恳点?想夸我就直接说仗义疏财、急人所急,兜那么大圈子,话都不在点子上。”
高志远看出他又想插科打诨,决定不吃这套:“王安哥……死的时候,不是已经退学了?妈说他得那病叫抑郁,必须靠药物治疗,好的药全是进口的,特别贵,而且就算吃了也不见得能治好。他是退学后发病的,之后又抑郁了两年多,所以和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高建峰眯了下眼,刚想谴责他大早上起来就聊这么晦气的话题,可张了下嘴,突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没有……关系,
真的……没有么?
眼前闪过那张惶然无助的脸,记忆里的人时常面带怯色,神情惊慌失措,被逼到角落,只会低低地说几句